那个时候,他手里已经有了几张钞票,在轻纺市场开了自己的门市部,像模像样做起生意。
夏红彩也从厂里出来,专心帮他管门市部,当起了老板娘。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夏红彩肚皮争气,头胎就是大胖小子,他心里是真开心。
办满月酒就花了小一万,请全村老少男女一道吃流水席,办了三天三夜,真要多风光多风光。那个时候万元户多稀罕,他一场酒席就花掉一个万元户,谁不夸他财大气粗有本事。
有了儿子,他挣起钱来是越发着心着力。心里想着要挣下一个大好江山,将来都留给儿子。
结果怎么样呢?别人家的儿子是日过日有新鲜样,他这个儿子越是长大,越是不对。
小毛头的辰光还看不出,反正小毛头么,不是吃就是困,要么就是哭,拢共就这三板斧。
可稍微大点起来,就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了。
人家是五个月抬头,六个月翻身,七个月会爬,聪明点的,八九个月就会咿咿呀呀喊爸爸妈妈。
他这个儿子不会笑,不会坐,不会翻身,木呆呆的。到了两岁还不会叫人,两只眼睛么也是眼大无光,看人总冒傻气。
他心里觉得不对,可又不愿承认自己的儿子有问题,就一直拖着。
拖到三岁,别的孩子都能上幼儿园,跟着老师唱儿歌了。他的儿子才刚刚会喊爸爸妈妈,还是只有一声的,要么一个爸,要么一个妈。
他想想是拖不下去了,责令夏红彩带着儿子去医院看看。
到医院里做了一番彻底的检查,儿子的身体都是好的,可智力低下。问医生为什么会这样,医生说怀疑他们父母两个有家族遗传。
胡说八道!他八辈祖宗都是正常人,从来没出过傻子。除非是夏家有问题!
可夏红彩也是诅咒发誓,自己家里绝对没有傻子基因,不信叫他自己去村里问。
他哪敢去问,去问了,他儿子是个傻子不就暴露了?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问医生怎么办?江城市的医生说没办法,要么他们带孩子去上海北京的大医院看看,说不定大城市大医院的专家会有办法。
好在手里有钞票,去北京上海都可以。
先去了北京,又做了一番全面的检查,确定他的儿子确确实实是智力低下。问医生是怎么回事?医生也说可能是家族遗传。问怎么办?医生说没办法。如果是遗传性的智力低下,那就是天生的。叫他们等小孩大点了,就送专门的育才学校去,至少能学会生活自理,将来过过日子没问题。
放屁!他的儿子应该是做大老板,做大生意,发大财,光宗耀祖的。读育才学校的傻子,才不是他的儿子。
不死心,又带着孩子去上海看。上海的专家也确诊是智力低下,听他们两口子坚持家里绝对没有出过傻子,倒是提出了另一种原因。
这个原因还是从夏红彩身上发现的,得知她在印花厂里工作,又是打样间的,经常跟印花颜料接触。医生告诉他们,印花颜料是有毒的,可能是怀孕初期,接触了这些有毒性的颜料,导致孩子发育畸形,出生后就表现为智力低下。
好了,这下原因找到了。
他心里是怨的要死,可想想要不是夏红彩在打样间做生活,自己也不可能在她的帮助下发财。终归是有因就有果,要认账的。
好在他们俩还年轻,还可以再生。反正家里有钱,养个傻子也养得起。
只是从今往后,夏红彩是再也不许接触印花颜料。其他有毒的东西,也统统不许再碰。终归是要生一个健康的小孩出来,才行。
在上海专家的指导下,两口子精心准备,历时一年多,夏红彩又怀上了孩子。
两口子都很高兴,一心期盼这个孩子是个健康正常的孩子。
至于傻子,自然是养在家里,请了个保姆照看。四岁多快五岁的孩子,也不给他去读幼儿园。平时郭利发也不带他出去走动,怕丢脸。
傻儿子越长大越傻,乱吃乱玩,大喊大叫。除了吃和玩,其他什么都不懂。
看到这个傻儿子他就来气,当初有多欢喜,今朝就有多厌恶。
夏红彩倒是照旧喜欢傻儿子,把他当宝贝。而且因为他不喜欢,越发觉得傻子可怜,越发对傻子好。自己肚皮大了,还要去照顾傻子。
他叫她离傻子远点,她不听,非要去当好妈妈。
结果怎么样?
好端端怀了六个月的胎,被傻子踢了一脚,掉了。
一个已经成型了的男胎啊!他嫡嫡亲的小儿子,一个绝对正常的儿子,就这么被傻子断送了。
他一直怀疑傻子是故意的,就是知道弟弟是来抢他位置的,所以先下手为强。
这一胎流产,伤了夏红彩的身体。往后再想怀孕,就是千难万难。
为了再怀一个孩子,她是吃了多少药也不知道,反正扔出去的药渣能堆满一个房间。吃得个人是又黄又胖,黄的么就是中药那个颜色,胖的么也不是好胖,是浮肿的虚胖。
人走到哪里都是一股子中药气,熏得他想吐。
这叫他怎么跟她生小孩?两个人躺被窝里,抱着她就跟抱着一块泡涨了的中药一样,啃一口都是苦的。
家里摆着这么一个老婆,这么一个傻儿子,他哪里还有心思回家。只好借着生意忙的借口,在外面应酬。
应酬场上难免有逢场作戏,他又格外需要一点温柔漂亮的抚慰,这么一来二去,就有了外人。
那个时候,他虽然外面有了人,但绝没有要抛弃夏红彩的想法。
外面的花花草草虽好,可都不是他的左膀右臂,也不是他的原配糟糠。这班女人他晓得咯,享福可以,同甘共苦只能是做梦。
要说哪个女人靠得住,那还是他的原配糟糠最靠得住。
夏红彩心里也对他有愧,生不出儿子,她心虚,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时候,他外面那个女人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