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芙蓉心里不落忍,上前一步。
“爷爷,我说的是实话,我真没见过芙秀。可那回芙秀跟我一起去城里,在人才市场背后偷偷见了一个人。我瞧着那不是个好人,怕她被骗了,就赶紧把她带回来。我寻思着,后来她进城去,是不是又见着那个人了。福星说得对,这事你们得去报警,让警察帮忙找人。”
只有她心里还惦记着芙秀的安慰,希望周家能尽快报警,把人找回来。
然而她这话,周定胜是一句也不要听。
周连喜更是找到了把柄,跳起来嚷嚷。
“好哇,还说不关你的事。你都知道有这么个人,怎么不跟我们说?芙秀就是被你害的,你要是看着她,不让她乱跟别人搭话,怎么会出这事?”
呵,这话说的。他当爹的都不管女儿,倒要一个外姓人来管?好意思么?
罗芙馨赶紧跳出来,重重呸了一声。
“放屁!周芙秀是十七八岁的大闺女,又不是三岁小孩,还得别人看着管着。我大姐好心好意带她去城里招工,人家工厂没看中她,这还能赖我大姐?她自个要去跟个不明不白的人说话,我大姐还能绑着她?再说了,当时我姐就告诫过她,那是个骗子,要当心。该说的该做的,我姐都说了做了,还要她怎么着?上一回进城去,芙秀兜里一分钱没有,来回的车钱还是我姐垫的,到现在都没还。你这当爹的,又管过自个亲闺女什么?这会子人没了,到跟我们要人。大伙给评评理,有这样的道理没有?”
这话说的在理,周围村民都纷纷点头。
人群里还有当天跟罗芙蓉一块找周芙秀的姑娘,这会子也跳出来作证。群众一听就更明白了。
周连喜还想嚷嚷,门槛上坐着的周老爷狠狠一敲门板。
“老三,你给我过来。”
“爹!你……”
“你要是不过来,往后,就别再叫我爹。”说完,硬撑着站起来,斜眼狠狠瞪自个老婆罗小兰一眼。
“你也给我过来!”
罗小兰顿时跟鹌鹑似得缩成一团,哆哆嗦嗦上前。
周定胜一把攥住她的胳膊,用力往屋里扯。
“走,进屋。”
见老两口进屋了,周连喜心里也慌了,臊眉耷眼的赶紧跟进去,在围观群众的哄笑声里,呯的把门砸上。
农村人好打听事,当即就有人围着罗家母女三个打听怎么回事。
罗雪梅当然毫不客气,要把周家的丑事抖落出来,可罗芙馨拉住她的胳膊,抢过话头。
“妈你回去做饭吧,中午我和姐都在家吃。姐你去帮妈打下手。”
这事关系着周芙秀的清白和前程,别人自个打听到了,那没办法,但就不能是罗家人说的。
三下两下就把两人都支开,自个跟村里人说话。
“没啥大事,就是芙秀去城里打工没回来,周家非说是我姐介绍进了同一个单位,要我姐把她叫回来。我姐根本没见过她,也没介绍她进厂,趁着今天回家来,就跟爷爷他们说一声。我姐自个进工厂还是托她城里那个师傅的面子,都一个月了还是实习工,能不能转正还得经过考试。考得不好,就得滚蛋。”
“哟,你姐都进了工厂了,怎么还不是正式工啊?”
“我姐进的那工厂要求可严格了,招工只招熟练工。熟练工进去了还得培训,还要考试。我姐要不是去年在福利厂学过缝纫,就是天大的面子,人家都不会要。”
“哎哟哟,什么厂,这么严格?”村里人听得都惊呆了。
这进城招工,开年那会村里也去了不少。虽说工厂都要挑人,可也就是看看身体,看看学历,没这么挑剔的。
“是个中外合资的服装厂,老板听说是个香港人,专门做外贸订单的。知道啥叫外贸不?就是专门卖给外国人的衣服,外国人要求可严了。一点不合规定就退货,退了货老板就亏本了。那衣服可是按金美算钱的,一块美金顶十块人民币呢,你说老板哪敢赔。”
“哦哟哟,这么厉害的呀。”村里人跟听大鼓书似得,啧啧称奇。也就忘了继续问周家的事,转而关心这香港老板和外国公司的八卦趣闻。
眼瞅着该吃中饭了,围观的村民就渐渐散了。
罗芙馨也赶紧回家去。
罗芙蓉出去一个月,难得回来一趟。罗雪梅做了一桌好菜,转给大女儿补补。又担心她在厂里吃的不好,净往她碗里夹肥肉。
“妈,姐厂里条件可好了,一天能吃两顿工作餐,不要钱的。每顿一荤两素加以汤,饭管够。”
“真的假的?”罗雪梅瞪大眼。
工厂管饭倒是常有,可管饭还管得这么好的,可稀罕。
“当然是真的。那是合资厂,条件比国营单位还好呢。”
“合资厂是什么厂?”
“就是外国人跟中国合办的工厂,外国人出钱,中国出地皮和工人。”
“这不是搞资本主义,八国联军?”
“什么呀。这叫引进外资,搞活经济。人家国外有钱有技术,缺地方缺工人。咋们中国有地有工人,缺钱缺技术。正好互相弥补,一起办工厂,一起赚钱。资本主义,八国联军那一套,是外国人挣钱,中国人被剥削,这俩性质不一样。”
罗雪梅可搞不清这什么性质不性质的,小女儿说不一样,那就不一样呗。管他什么主意,只要中国人能赚到钱,她女儿能赚到钱,那就没关系。
这就是老百姓朴素的是非观。
吃完饭,罗芙馨主动帮忙洗碗收拾,把大姐赶到楼上去,跟囡囡多温存一会。
在工厂里忙着学习,到顾不上想女儿。这会子,亲着女儿香香软软的小脸蛋,罗芙蓉心里的思念之情就滚滚而来,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囡囡已经正式落了户口,大名是周连富给取得,叫罗佳囡。顾名思义从今往后,这就是罗家的孩子,跟华家再无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