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练摩拳擦掌,正准备联络各方势力狂批孟迎春,即便不能把她拉下马,也能借机打压她的权威,分取她的权柄,让自己这个副帮主挺直腰杆,实至名归。
他没料到,这个时候孟迎春会派他去埇桥善后,孟练一时有些发懵,等清醒过来不觉一阵狂喜:这小妞算是昏了头啦,这是把刀把子亲手交到老子手里啊,有刀在手,老子不割你几斤肉下来岂非有负苍天的厚爱?
孟练恐孟迎春清醒过来反悔,接了令符,当夜便离开洛阳去了埇桥。
他前脚刚一出城,向忠国便劝孟迎春将船帮总舵由洛阳搬迁至河阳,所有元勋重臣全部带走,一个不剩,对外就说是防止朝廷报复。
船帮承运朝廷税赋,却在中途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王守澄狗急跳墙难说不出手报复,出去避避风头也好,因此帮主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收拾细软,马不停蹄地撤到了河阳境内,这里是船帮的中兴之地,船帮的势力根深蒂固,更重要的是节度使王慕跟王守澄不对付。
王守澄迟一点接到埇桥出事的密报,一时哑然无语,枯坐良久后,吩咐左右去请陈弘志来。陈弘志闻宫中急招,连忙起身赶到,前些日子越州刺史进献了三名越女,姿容绝代,更兼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王守澄看过之后十分满意,指示陈弘志好好调教,再选一个良辰吉日进献给天子,表表忠心,
陈弘志得令之后,丝毫不敢懈怠,这些天他闭门在家,谢绝见客,日夜不休地督促内教坊的博士教习三名越女宫廷歌舞。
“今日不提越女的事,埇桥那边出事了,运送税赋的船让人烧了,码头上储备的仓库也让人点了,唉,流年不利啊……”
陈弘志眨巴眨巴眼,建议道:“货是船帮承运的,出了事拿船帮开刀即可,或让他赔偿,或让他抓紧抢运,左右与咱们无干呐。”
王守澄翻了翻白眼:“抓个替罪羊还不容易,一声令下把孟迎春逮进长安,或关或杀,再勒令船帮赔偿损失,料必他们也能赔的上。不过再快那也是明年的事了,今年怎么办,这个冬天怎么熬?这是有人在背后向我下死手啊。”
这一说陈弘志也感到事态严重,主动请缨道:“我这就去埇桥,一面揪出幕后元凶,公之天下。一面督促船帮赶紧抢运,不要误了大事。”
王守澄道:“就是这个意思,我给你一条线索,光王府的门客张安月前辞官回乡了,他的老家就在埇桥之南的灵璧。”
陈弘志道:“明白了。”
陈弘志刚要走,又被王守澄叫住:“那三个越女调教的怎样了。”
陈弘志道:“日夜操练,已经……马马虎虎了。”
“好,你回去安排一下,明日便让她们进宫来。”
打发了陈弘志,王守澄目光陡然变得阴冷下来,自言自语道:“背后下黑手,那就是要鱼死网破了,老子奉陪到底。”
光王李忱最先知道埇桥事件,而且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清楚明了,因为整件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亲自实施埇桥烧杀事件的正是他的心腹张安,张安此时已经杨帆出海了,他会去日本躲避三年,王守澄就算把大唐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真凶,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
到时候满长安的人都找他算账,看他还怎么有脸恋栈不去。
不过颍王李瀍却没有这么乐观,他坚信王守澄走投无路时会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网破,即便是杀个血流成河也不可能乖乖地认输服软。
李忱安慰李瀍道:“他自然不甘心失败,但米粮运不进长安,他如何向内外交代。李逢吉已经死了,想帮他背黑锅也背不了。你担心他会鱼死网破,不会走到那一步,人心不在他那,他翻不起风浪,只能是死路一条。”
李瀍敬佩李忱的举重若轻,但心中依然放不下,回府后对心腹道:“王叔未免太乐观了,被逼到墙角的猛虎更加凶残无人性。不行,我得进宫一趟。”
左右劝道:“近来风声鹤唳,王守澄提防甚严,大王不可轻易现身,以免暴露。”
李瀍眼珠子一转,笑道:“听闻越州刺史进贡给大家三个绝代佳人,我说我去帮皇兄长长眼,料谁也说不出什么。对,就拿这个做借口,看他们能奈我何。”
颍王的风流倜傥,早已名满天下,这个借口看似冒险,细细思来却又合情合理。左右参谋不好说什么。李瀍说干就干,第二天便进了宫。那时陈弘志已经离京,副手宣徽院副使冷凝风暂摄内廷庶务,李瀍一来,冷凝风便已知晓,却想:“这位大王耳朵倒是尖的很,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这三个越女国色天香,奈何大家却弃之一旁毫无兴趣,内相让我设法勾起大家的兴致,却又谈何容易。如今正好借颍王去刺激他一下,天子也是男人,闻听他兄弟要图谋他的女人,他岂能不斗志昂扬,这一来一切的疑难岂非都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冷凝风兴致勃勃地引着颍王李瀍进了**。
陈弘志的埇桥之行注定劳而无功,张安已经远渡重洋去了日本,党羽抓了一大把,却又不顶用,陈弘志思来想去,觉得必须得给朝廷内外一个交代,便把船帮的副帮主孟练给抓了起来,理由是孟练敷衍懈怠,才让贼子有机可乘。任孟练怎么解释也没用,不放就是不放。
他给孟迎春写了封信,要求船帮立即组织人力抢运江南的米粮去长安,否则长安断粮,不光孟练难逃一死,船帮谁都跑不掉。
接到陈弘志的书信,孟迎春方知向忠国的深谋远虑,如今孟练的生死就捏在她的手上,只要她稍加拖延,孟练必死无疑。米粮不能及时进京,长安必定大哗,王守澄倒台只是时间问题,临死之前岂能不抓几个垫背的?船帮的其他首脑都已经渡河藏到了河阳,王守澄鞭长莫及,捏在他手里的孟练却是在劫难逃。
犹豫了一下,孟迎春拿着书信去找向忠国,向忠国毁了容,整日戴着一副面具,绝少出门见人,给人以强烈的神秘之感,船帮上下无人不惧怕他。孟迎春当然不怕他,这些年来他尽心尽力辅佐她,早已是她的左膀右臂,一刻也离不开了。故此,她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主意,却仍旧要来讨他一句话,这样她心里才会踏实。
看了陈弘志的书信,向忠国微微一笑:“阉贼乱了阵脚,这等下策都使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孟迎春道:“若无米粮进京,今冬关中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向忠国道:“饿死人倒未必,自有神通广大的巨商大贾把粮食运过去,不过价格方面嘛,必是一飞冲天。官民怨声载道,王守澄的位置就不稳当啦。”孟迎春道:“我对王守澄没有好印象,只是长安现在还乱不得。再说我们在埇桥栽了跟头,若不能挽回颜面,将来又怎么能在淮南、江南树立威信,抬起头来?”
向忠国道:“各人各算各家账,你算清楚了就去做吧,不要在乎别人去说什么。”
这句话让孟迎春心里感到踏实,她回信给陈弘志答应立即调派人手组织抢运米粮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