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路人的人纷纷躲着将军府走,守在将军府门外的御林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些话的影响,站岗的位置也比原先出来不少。
刘德义很快就带着御医回来了,他跪在武宣帝面前,神色慌张,“陛下,所有御医都确认过了,必是天花无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龙椅上的人轻轻笑了一声。
接着武宣帝的声音响起,“朕知道了。”
刘德义等了很久,等到室内鸦雀无声,坐在上位的男人也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的迹象。
他终于忍不住,小声发问,“陛下,那现在该如何?”
武宣帝微笑道:“该如何就如何。”
“继续看押白家吗?”
武宣帝看了眼报废的圣旨,淡淡道:“继续守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白家,如今白家有人感染了天花,为避免大规模的传染,府内服侍全数遣散,只留御林军。”
刘德义正觉得有哪里不对,就听武宣帝接着说:“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任何大夫擅自医治白家的人,如有例外,就地格杀!”
此时正好一道惊雷劈开天际,映照出男人阴翳的脸,刘德义心脏跳的极快。
他能做到这个位置,也是个聪明的。
皇帝这个意思,摆明了是要放着白家几个公子不管了!
没有奴仆服侍,没有大夫开药,只留下御林军在外守着,这是要他守着白家几个公子死啊!
刚才大夫看病的时候他看过了,几位公子的症状很严重,要是没有药拖着,就是大罗神仙在这,过个几日也救不回了!
刘德义心底发寒,却一句话不敢说,唇瓣发抖地应下,“是,陛下!臣一定尽忠职守,好好看着白家。”
武宣帝笑了笑,“做的不错,退下吧。”
“是。”
也省的他下圣旨的功夫,本来他还想,这一道圣旨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上折子,便是只是在他耳朵边上说说,他想到都头疼。
可现在好了,他们居然全数感染上了天花,真是上天助他!
而他的做法合情合理,天花人人避之不及,死人很正常,他封锁白家也正常。
白家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又有谁知道?
武宣帝露出春风得意的表情,“现在就只剩下白檀深了。”
白檀深没了,白家和他的关系就断的干干净净,就算日后有人想做文章,就算日后太皇太后发现他的身世,也早就死无对证。
所有秘密都会被掩埋在泥土中。
想到白檀深,武宣帝眼中划过一丝可惜,若他不是白家的人该多好,大夔正值用人之际,整个大夔都找不出能替代白檀深的人,只可惜,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眼底的惋惜只停留的刹那,就被兴奋的神色取代,只要再找到遗诏,整个天下他就彻底坐稳了。
镇国将军府一片灯火通明。
道路廊桥上全是拎着包袱的仆人,叽叽喳喳的堪比闹市。
“动作快点,慢的等会直接扔下去喂鱼!”
“还有半刻钟,没在规定时间离开的,就地格杀!”
御林军黄金状的甲片反射着灯火的光,显得尖锐刺眼,不少镇国将军府的仆人是哭着离开的。
很快,偌大的镇国将军府就成了一座空府。
属下前来询问刘德义,“大人,所有人都已经离开。”
“嗯,传我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现在全部离开,在外面守着!”
“是!”
刘德义在众人死后,慢慢踱步走到白陌淮的房门前,门内白陌淮的惨状他都不忍心看第二遍,谁能想到一代京都首富,谁能想到风光无限的白家,最后居然是这个下场?
想到里面的人高烧不退,刘德义说话也大胆起来,“白公子,莫要怪刘某狠心,要怪,就怪您生错了人家,将军府的富贵,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说着,只听见“咔哒”一声,门被上了一把重锁。
莫说是病人打不开,就算是正常的人拿刀砍,都不一定能砍碎。
刘德义叹息一声,甩着袖子离开。
之后他如法炮制,一一给白景渊和白锦言的屋子上了锁。
“你们就好好地躺个几天,这样死去好歹有个全尸,入殓也风光,那位绝不会有失你们的排场,也算个好结局了。”
多少功高震主的家族,最后满门破败,家主身首异处,女眷发卖沦落为娼妓的,他们倒也算走运。
刘德义忽然就想起了当年名动京都的白家五小姐,白羡鱼,几年前她进宫的时候,他曾在宫宴上远远看过一眼。
当真是牡丹真国色,玉雕的人一般,一颦一笑都美到极致,含情眸,杨柳腰,说话间红唇微微撩起,一身淡雅的留仙裙,就硬是把整座皇宫的公主,所有世家小姐都比了下去。
美人常见,可美到像白羡鱼这样的女子,仅用一个美绝无法形容她,实在世间罕见,能亲眼目睹她的美,刘德义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原想着,这么个绝世美人死在大火里,老天未免太过残忍,可现在他才知,老天怕是早就料到了今日,不忍美人受辱,这才早早令她回了仙宫。
要是现在白家五小姐还活着,日后必定是权贵的禁脔。
“死了好,死了好啊。”他大笑着说了句,大步走出院子。
刘德义最后落下的,是镇国将军府大门的锁,厚重的大门被从外锁住,犹如一个精密的牢笼。
“都听着,不管你们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叫声,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看,不准议论,如有违抗,杀无赦!”
一众御林军不明所以,可碍于权势,还是齐齐应道:“是!”
做完这一切,刘德义也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自己这么懂圣意,此次也算是帮皇帝做了件大事,未来加官进爵定是跑不了的,想到这,他心情大好,拐了个弯喝酒去了。
仆人走了,没人亮灯,镇国将军府很快陷入一片黑暗,如同死宅。
白羡鱼回国师府打了个转,顺手胡诌了个要去某地聆听天命,就来到暗道入口,再次回到了将军府。
“上来。”
她一到尽头,就发现白景渊等人在上头等着她,脸上手上还是一副可怕的模样,不过许是怕吓到她,都戴了头巾和面罩,白羡鱼还是能从间隙里看到一点。
她一点都不怕,直接拉着他们的手上去了,打量了下周围漆黑的环境,“二哥三哥四哥,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想,可能是武宣帝下了什么命令,一下子所有的仆人都走光了,周围也静悄悄的。”
“不仅如此,你看,”白锦言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刚才我睡得正香,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一看,发现是那个什么刘首领在给我上锁呢,我晃了晃,感觉起码有几斤重,啧,真是看得起我。”
白陌淮道:“大夫也全部离开了,一个都没留下,他是真的绝情。”
白羡鱼笑着道:“看来他们比我想象的下手还快,我以为武宣帝起码会让人给你们治着,然后偷偷在药里做手脚,也留个好名声,没想到他是真的不要脸了。”
也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急了,急切地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她有些庆幸自己出皇陵出的正是时候,不然再晚个一两日,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可不是,妹妹你说的果然没错,他这个老匹夫,居然想活活病死我们!这样半生不死的折磨,还不如一把毒药药死了痛快。”
白景渊扣指,敲了下白锦言的额头,“别太得意忘形,小声点。”
“知道了!”白锦言上前摸了摸白羡鱼的头,“对了小鱼儿,你这药哪里来的?不错嘛,刚才那御医一茬一茬的,我都害怕露馅,结果居然没有一个人诊出来。”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让哥哥你们吃下,这药是谷遇给我的,他的医术,说句当世第一不为过。”
这点障眼法,对他而言是小把戏,连那种可以影响人决断的蛊都炼制出来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做不出来的。
“等日后我们无事了,定要好好谢谢他。”
“嗯,我们先离开这,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吧,我的人就在外面,船已经备好了。”
“那这里……”
白羡鱼顺着透过月光的窗纸,往黑暗深处看了一眼,再抬头,皎洁的月色模糊了她的视线,“有人来上了锁,想必是不准备出入了,等他们再来,就是来收尸的,所以起码这三日或者五日内,是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离开的。”
有了这几日的时间,足够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京都,赶去平南王的地盘了。
“我已经给姬霜传了信,到时候她会出来接应,只要到了那里,哥哥你们就安全了。”
白景渊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敏锐道:“我们安全了,那你呢?”
白羡鱼有些意外地勾唇,“我当然也很安全,不过我现在不是大夔的国师么,还得留下来做些事情。”
“也就是说,这次你不和我们一起去?”白陌淮问,“是重要的事情吗?危不危险?”
“我现在顶着赤连的身份,怎么会有危险,二哥,你们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少女冲他们眨了眨眼,率先跳进了暗道中,朝他们招了招手,“好了,现在我们快走吧。”
看着几位兄长坐上了离开京都的船,白羡鱼一颗悬着的心才逐渐放下,下一秒,她的神色又变得十分凝重。
武宣帝已经想要对二哥他们下手了,那大哥现在的处境定是凶险万分。
想到前世前线传来噩耗时的情景,白羡鱼不自觉地浑身颤抖,刚才她和二哥他们说说笑笑,实际手心都紧张的出了汗,生怕被看出什么异常。
不远处的密林当中,银袂银随等人全部半跪在地,头恭敬地低着,等候她发令。
白羡鱼细白的指尖缓缓拂过冰冷的门主令,声音听起来有些空灵,“传我命令,所有生门死士,东北边境,集结。”
她的声音轻的虚无缥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京都附近的生门死士一共三百余人,现在跪在她面前的,只有二十人,这二十人中,除了银随两人外,没有人见过白羡鱼。
因此听到这堪称悦耳的女声,所有人第一反应竟是头皮发麻!
生门的少主,竟真是女子!
听声音,还是个年轻的少女,何等不可思议,若不是怕以下犯上,不少人都忍不住想一睹她的真容!
“是!”
白羡鱼翻身上马,上一世,是谢行蕴暗中派遣死士把哥哥从龙潭虎穴救了出来,这次,换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