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发财机遇双屿岛海盗行动极为迅速,当晚就在最为坚固适合远航的走私海船平安号装载二千石粮食,趁着夜色昏暗偷偷驶出双屿港码头,小心翼翼向北驶出数十海里,眼见不虞撞见浙江水师派出的巡逻战舰,方才扬帆转舵驶向琉球海域,预备绕远道前往东宁府赚银两闷声发财。
浙江水师与双屿岛海盗本来就是蛇鼠一窝,派出巡逻战舰封锁航道不过迫于上令虚应故事,没到太阳落山早早撤回舟山港休息,对双屿岛海盗秘密走私粮食根本视而不见,然而走私粮食事关重大,田中三郎暗中负有机密使命,生怕出现差错还是丝毫不敢大意,亲自站在船头指挥航行,直到平安号远离海岸线再也不虞搜查拦截,方才松了口气回到舱室休息。
双屿岛海盗自由散漫保密意识极差,聚义厅密议结束不到半个时辰,绝大多数海盗都已晓得二当家杨泉亲自押运粮食秘密前往东宁府走私发财,风声当然也传入临时宅在双屿岛避难的走私海商耳中。
双屿岛面积狭隘居住简陋,缺乏酒馆妓院之类的必备娱乐设施,每日传入耳中的都是海盗骂人的污言秽语,映入眼帘的都是打量待宰肥羊的不善目光,养尊处优的走私海商面对穷山恶水野蛮海盗早就腻歪无比,只是无处可去只能安心苦熬,听到二当家杨泉亲自护卫走私海船平安号前往东宁府走私粮食,登时都有些心动起来。
东宁府是远东最大的商贸城市,人烟稠密市场繁华,吃喝玩乐全都提供一条龙服务,绝大多数走私海商都曾亲身享受,想到不可言传的销魂滋味不自禁蠢蠢欲动,心痒难熬。
虽然传言东宁府粮食极度紧缺,不过自古以来忍饥挨饿的都是无钱无权的穷苦贫农,走私海商荷包充裕金银开道,哪会少得了吃食。
走私海商聚在一起秘密商议,争论许久终于形成一致意见,你推我让赶往二当家杨泉的宅院,提出搭船前往东宁府的请求。
田中三郎早得伊藤正智指点,对走私海商的搭船请求来者不拒,故意摆出贪财模样,明确想要搭截必须给足百两纹银,同时要求粮船抵达东宁府后,走私海商必须利用原有关系搭线牵桥,确保走私粮食能够在明郑官吏手中卖得高价。
百两纹银在素称富饶的江南地区也是中等家资,不过走私海商从事的都是暴利行业,晓得二当家雁过拔毛的铁公鸡名声,早有心理准备的走私海商纷纷答应,当场掏出白银买下搭船名额,答应抵达东宁府帮忙牵桥搭线,绝对不会让二当家吃闷亏当冤大头。
方惊蛟身为双屿岛海盗三当家替徐国难兄妹免费弄到搭船名额轻而易举,不过徐国难不想暴露彼此关系,坚持随大流掏钱买名额,避免在走私海商中太过引人注目。
平安号在无垠海面乘风破浪疾速行驶,夜色深沉弦月弯弯,宝石般的繁星镶嵌在湛蓝穹庐之中璀璨发光,水天一色宛若仙境,徐国难在舱室宅得无聊,缓步踱上甲板散步,大口呼吸泛着咸腥味道的清爽海风,想起南少林闯关较技的历历往事,神情复杂若有所思。
想不到永信大师竟然就是定国公徐文达,不过他老人家出家多年早已不问人间是非,不论昔年做过什么,既入空门即了俗缘,日后不必再用红尘俗事打扰佛门清静。
永嗔大师赋予自己复兴重任,特地收自己为徒,赠给武学心得和结义玉雕,日后必将尽心竭力反满兴汉,不负永嗔大师和陈永华师父的厚望。
伸手握住藏在袖袋的白皮簿册,徐国难眸里现出火热。
他稍有闲暇就翻看白皮簿册,里面详细记载了永嗔精研武学最后突破至神道境界的诸般感悟,虽然进入神道必须依靠自身顿悟,但永嗔的感悟可以让徐国难少走许多弯路。
永嗔提出进入神道前提是内外功力必须达到圆满境界,才有可能满溢而出突破境界隔膜,除此之外突破神道境界还需把毕生功力转化成为神道力量,学会运用意念隔空控物。
读到此处徐国难恍然大悟,自己之所以能够抵挡永嗔大师神道力量侵袭,就在于幼时无意进入黑洞触碰光点,导致精神力量天生比常人强大。
白皮簿册之中永嗔猜测神道之上尚有境界,练到高深处能够突破肉体束缚白日飞升,实现佛家所言的大自在神通。
武道修习永无止境,神道境界如今尚在摸索,大自在神通自然更加无从谈起,永嗔只是猜测没敢妄下断语。
除此之外永嗔还在白皮簿册最后几页记录了锦衣密探侦缉刺探诸多技巧,特别是借鉴倭国忍者神通化装潜伏,种种古怪手法让徐国难大开眼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比如忍者化装术有一种残忍之极的人 皮面具,趁人活着之际硬生生剥下面皮,用忍者密法加以锻炼,据说成型之后栩栩如生,表情变化与真人无异,谁也辨不出真假。
只是人 皮面具制作艰难,成型之后无法随意改变不同面目,因此使用者日渐稀少,除少数忍者家族外制法已经失传。
徐国难正自沉思听到登登脚步声响,徐淑媛板着俏脸走上甲板,见到徐国难故意走到另一边,倚着栏杆貌似观赏海景,眼角余光始终留意徐国难的一举一动。
徐大姑娘宅在南少林寺别院跟着悟能习武兴致勃勃,芳心深处隐隐惧怕回家被老爹责骂幽禁,虽然徐国难用黄骠马诱惑,拍胸脯担保徐文宏绝不会责罚,始终下不了决心跟着大哥返回东宁府。
是否对前世冤家施世轩难以忘情,徐淑媛嘴里绝不承认,睡梦之中时常出现恋之恨之的英俊面孔,确是深印脑海绝难忘却。
待被骗出别院徐淑媛惊觉上当,几次寻找机会想要偷偷溜走,无奈徐国难盯得甚紧,各种伎俩都被一一识破,徐淑媛无可奈何只得噘嘴跟随,私底下大生闷气,对逼迫自己回家的大哥自然没有丝毫好脸色。
徐国难见徐淑媛噘嘴站在舷侧“观赏”海景,哪会不明白小妮子故意跟自己使性闹气,心中暗笑故意走到丈许开外,摇头晃脑轻声吟哦,仿佛面对夜景兴发吟诗。
徐淑媛等了好一会始终不见大哥过来,竖起耳朵隐隐听到“辽东九万里,饮马三人行”,见徐国难面部表情似喜似悲,不晓得感慨些什么。
她犹豫了会,终于耐不住慢吞吞走将过去,噘嘴道:“大哥,你逼妹子与你同回东宁府,自个却疯疯癫癫跑到船头吟啥子诗,小心龙王公主闻诗心动,差遣虾兵蟹将请大哥去龙宫作客,谈情说爱成了龙宫女婿。”
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噗嗤一笑,胸口郁闷之意大减。
见上船后始终板着俏脸不理不睬的徐大姑娘好不容易赏脸一笑,徐国难有意逗她开心,微笑道:“大哥若能到龙宫作客,定要替你寻名英俊太子陪伴,免得整天乌着脸拿大哥当出气筒。”
话未说完就见徐淑媛俏脸转阴,显是又想起了侦缉处统领施世轩。
徐国难暗叫糟糕,在南少林别院他故意用言语试探,了解清霜短剑确是徐淑媛赠给施世轩,同时也接受了施世轩赠送的游龙剑,显然彼此都未曾忘情。
饶是徐国难经验丰富智计百出,面对这段同年同月同日的儿女孽缘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寄望徐淑媛年长日久对情郎施世轩自然忘却。
虽然施世轩家世人才都是一流,无奈明郑与鞑子相互敌对,施世轩更是徐国难的情报对手,与妹子的姻缘注定只能分隔海峡有缘无份。
想到这里徐国难心里隐隐作痛,强笑道:“生大哥的气啦?大哥这就给你陪不是。”
作势冲徐淑媛拱手行礼。
徐淑媛眼圈微红,明知自己与施世轩台海分隔咫尺天海涯,察言司和侦缉处又是天生的情报敌手,今世姻缘注定无望,毅然挥剑斩断情丝,从此两不过问才是最好选择。
只是芳心寂寂,脑海深处不时盘旋施世轩的潇洒英姿,赶不走驱不得,平白增添了许多烦恼。
见向来方正的徐国难朝自己作揖,显是故意逗自己开心,当下强行把施世轩从脑海驱离,抿嘴噗嗤一笑,丢了个卫生眼道:“不想睬你,我要去后舱看阿黄,给它添些宵夜,免得被水手虐待。”
顿了一顿道:“阿黄比你好上许多,以后它就是妹子的,不许你再骑,哼!”
转身急步走向后舱,娇躯微微颤抖,芳心显然没有表面那样平静。
阿黄是徐淑媛给黄骠马取的名字,如同给家中鸡鸭取的小灰小白,俗里俗气却简便易记。
大海浩渺无垠,走私海船航行出海往往数月不见人烟,平常极难补充新鲜肉食,因此设有饲养活鸡活鸭的舱室,方便随时宰杀增加营养,徐国难上船之后特地花费重金,给黄骠马在后舱谋得一席之地。
徐淑媛早就当仁不让把黄骠马视作己物,每日都要亲手洗刷喂料,生怕水手克扣虐待掉了马膘,此时心情不好索性前去喂食,权当消愁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