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鸾没想到,宝山寺的和尚,居然会主动上门,要为父亲与大哥诵经超度。
她的眼眶,不由得泛红几分,恭敬地躬身道谢:“多谢大师前来,我将军府感激不尽。”
“大师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县主不必客气,这都是将军和诸位烈士应得的。”净无主持感慨一句,当即便带领诸位和尚入内。
院内燃起檀香,梵音袅袅升起。
云鸾站在那里,缓缓的闭上眼睛,听着这梵音,她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似乎也在一刹那被抚平。
院内院外,还有站在大门口的百姓,在梵音响起的那刻全都匍匐跪地,哀声痛哭。
这一刻,不需要谁人吩咐,全都自发地痛哭起来,啼哭声喧嚷,隐隐压过那袅袅梵音。
刘氏哽咽着,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你们父亲,还有将军府为百姓们做的,他们都明白的。这些百姓大多数,都是怀有感恩之心的。”
云鸾握了握刘氏有些冰凉的手:“正因为这样,我们将军府如今,才是得尽了民心。即使将军府倾塌了一角又如何?只要拥有这些民心,那些魑魅魍魉,就不敢再动我们分毫。”
“母亲,你现在终于明白,将军府这时候不能退,只要退了,才是真正的万丈深渊吧?”
刘氏眼底闪过几分赞赏,怔怔地看着云鸾:“嗯,鸾儿是对的,经历这一事,若非有你撑着,恐怕将军府就彻底垮了。”
“我的鸾儿真的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以后整个将军府,都由你说了算,母亲也听你的。”
云鸾抿着唇角,紧紧地握住刘氏的手。
她透过那青色的檀香烟雾,望着外面云起风涌的天际。
“今日,恐怕又要下一场大雪了……”
辰时一刻,在梵音木鱼声中,起灵开始。
棺木被打开,亲人瞻仰死者遗容。
云倾扑上棺木盖,望着棺内云傅清那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庞,她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喊着父亲别走。
云鸾红着眼睛,让人将云倾拉开。
刘氏惨白着脸颊,透过棺木的缝隙,最后看了一眼云傅清的脸庞……她贪婪似的,抖着手掌,去触碰云傅清冰冷的脸庞。
“将军,你先走……我现在还不能下去陪你。我得留下来,好好的护着我们的儿女们。你在下面记得要等我,不要急着喝孟婆汤,不要急着走奈何桥。”
“你等我一起投胎,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
刘氏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她却哭得很克制,半点痛苦的哭声,都没有发出来。
她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云傅清的面容。
云淮泪流满面的看着父亲,他咬牙,死死的忍着哭声溢出,四姐说了,他现在是将军府的小小男子汉,他要学会坚强,要学着撑起将军府的门楣。
他不能失态,更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他要长大了,他要像个男人一样,保护他的母亲,他的姐姐嫂嫂们。
云鸾紧紧的攥着刘氏的手,刘氏忍着心底的剧痛,缓缓地偏过头去,沙哑着声音对云管家道:“封棺吧……”
云管家应了一声,下一刻便有封棺的小厮上前。
钉子砸入棺木,那一声声,犹如砸在了刘氏的心头,她的心鲜血淋漓,再也没有一丝完好。
棺材彻底封死,再也见不到了,这辈子这世上,将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云鸾的眼皮颤动,喉咙处传出几分哽咽……
她缓缓地转移视线,随着刘氏,扑到了云慎的棺木前。
大嫂爬在棺木边,揪着衣冠袖子不愿撒手。
她整个人犹如一个没用灵魂的木偶。
刘氏看着棺木内空荡荡的一套衣服,她泪水磅礴。
“我的慎儿……”
这一声喊出来,她嘴角溢出一丝血色。刘氏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彻底的昏迷过去。
云倾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过来查看刘氏的情况。
云鸾一直都守在刘氏的身边,她早就做好,刘氏会昏迷过去的打算,她搀扶着刘氏,脸上不见半分慌乱。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喂入刘氏的嘴里,然后将刘氏交给了言嬷嬷,言嬷嬷扶着刘氏,离开了灵堂。
大嫂依旧攥着云慎的衣服,不愿撒手。
云鸾鼻子酸涩得厉害,她的手握上大嫂的手背:“大嫂,放开吧,该让大哥,入土为安了。”
大嫂听见云鸾的声音,她怔愣地扭头看向云鸾:“小四,我的心很空,我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与悲伤。”
“我是不是很可恶啊,你们都在哭,我为什么一滴眼泪也没掉啊?我明明那么爱你大哥,我为何哭不出来?”
云鸾眼底满是心疼,她低声劝着:“大嫂,没事的,哭不出来没什么的。没人会怪你……大哥他也不希望,你为他痛哭流涕,伤心痛苦。”
“我也没哭呢,你看,我和你一样,也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没有眼泪,不代表不会伤心的……我明白大嫂,其实你的心,早就血淋漓了。”
“大嫂,我们该送大哥上路了……让下面的人封棺吧,别误了吉时……”
大嫂呆愣着冲云绾点头,她缓缓地松开了那只衣袖。
云倾上前,搀扶住了大嫂。
云鸾亲自倾身进棺材内,整理好了那套衣冠。
她低垂眼帘,看着空荡荡的衣冠,轻声呢喃:“大哥,你一定没死是吧,我会找到你的。”
云慎的棺木,也被钉子彻底封死。
将军府的人,纷纷匍匐跪地,继续哭嚎。
时辰到了,云鸾举起破罐过头顶,凝着父兄的棺椁,她狠狠地闭上了眼睛,而后将破罐狠狠地朝着地上摔去。
啪的一声,云管家当即便高呼:“起棺……”
云鸾和云倾抱着父亲与大哥的遗像……云淮大嫂分别抱着他们的灵牌。
他们身穿白色的丧服,在众人的号哭中,率先迈出高高的门槛,走出灵堂。
云鸾挺直脊背,抱着遗像走在最前面,所有人都在哭,唯有她面容肃静,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就那么目不斜视,径直朝着门口走。
耳边听到的,到处都是哭声。
几个壮汉从外面,抬着长长的棍子入内,欲要架起棺椁,谁知就在这时,有人立即出声:“慢着……让本王亲自为镇国将军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