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嘴角抽了抽,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朝堂上响起了狂野的笑声。
“今天老程才发现,太子殿下也是个妙人!哈哈!颇有老程的风范!”
敢在这种场合肆无忌惮的,当然是左领军卫大将军、检校蒋王府长史、普州刺史、卢国公程知节。
朝堂上,不少人的心里“咯噔”一下。
从不轻易倒向哪个皇子的程知节竟然开口了,这是选择了立场吗
民部侍郎崔佑乾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臣弹劾卢国公强买杜陵农庄。”
李世民微笑着看向程知节:“义贞怎么说”
程知节咧嘴,毫无一丝羞愧:“程处默日后承袭老程爵位;程处亮当驸马都尉,也自有一番前途。可是,程处弼、程处寸、程处立、程俊几个娃儿都大了,得有点家业嘛。”
李世民无奈地指了指程知节:“不能差人家钱!”
程知节咧嘴:“那不能。”
话头一转,程知节严肃起来:“陛下,臣程知节进言,长安太小,诸王太大,臣请诸王就藩!”
魏王、雍州刺史李泰依旧如笑弥勒,只是那眼神,却让崔佑乾如坠冰窟。
仗着博陵崔家与魏王的势,崔佑乾是看不起草莽出身的程知节,所以才会见缝插针地弹劾拐弯亲戚。
意思很明显:乡巴佬,别顶着我们高门大户亲戚的名头招摇撞骗!
哪晓得这个挨千刀的,回手一刀,不对付崔佑乾,而是直接砍向了他的恩主!
这一招比什么都狠毒。
魏王李泰的封地,是在洛阳宫。
只要离开长安,去了封地,就意味着绝了夺嫡争储的希望!
所以,李泰才会极其恼火。
本来满仓就不是本王的人,挨揍关你屁事,你偏要多嘴,接过这该死的梁子!
程知节只是以欣赏后辈的口气,小小赞扬一下大兄,你们偏偏多事!
真以为谁都吃你们威胁
程知节这号人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
搞不好,你们真把中立的程知节惹恼了,激他站到太子一边。
一个程知节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程知节这一系的瓦岗将领,平日相互斗嘴,甚至斗殴,但遇到事,那是真抱成一团。
“卢国公不可!诸王尚年幼,应在陛下身前尽孝……”
新任治书侍御史刘洎、秘书郎岑文本婉言劝解。
这二位都是铁杆的魏王派。
程知节只是冷笑。
招惹老程,那么轻易脱身的
让你知道,什么叫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话,不管了。
礼部尚书王珪终于还是忍不住,出班举笏:“臣王珪,弹劾武功县伯、昆州大都督府长史柴令武,妄议国策,非议羁縻制。”
李承乾转身,怒视着王珪。
老东西,这是想你家王敬直没好日子过吗
长孙无忌淡然出班举笏:“臣附议。”
李承乾觉得,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原先以为的亲疏,都不过是表象!
呵呵,关键时候捅孤一刀的,竟然是亲娘舅!
孤的昆州大都督府做出一点功绩容易么,你们就这样铺天盖地的抹黑!
杨师道沉默了一下,举笏道:“臣附议。”
魏徵出班举笏,虽然一言不发,意思却很明白。
房乔沉思了一阵,举笏道:“陛下,羁縻之制或者并非尽善尽美,却是朝堂、三省共议而定之策,武功县伯妄动,确实不妥。”
李承乾愕然。
满殿望去,文官几乎尽出,都在弹劾昆州大都督府,弹劾柴令武。
难道,这不是在弹劾孤吗
“尔等乱臣贼子,当诛!”
怒气勃发的李承乾口不择言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
这话,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么
李承乾不明白,柴令武为什么会犯众怒。
就算是为人方正的魏徵。也站出来弹劾了,难道会是私怨吗
究其根本,是柴令武不只是悄悄做了,还堂而皇之的说了!
这世上,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只做得,说不得!
李承乾几乎绝望之际,着阜绢甲的秦琼淡淡地开口:“即便是大理寺定人犯死罪,也得容人犯辩驳两句。满朝诸公,这是打算连话都不让武功县伯说了么”
房乔默然。
秦琼继续道:“陛下,昆州大都督府差官柴旦已经在承天门外,究竟如何,不妨召来一问。”
李承乾的眼里浮现出希望的光芒。
表兄另外遣人来,必然另有后手!
李世民倒是对柴旦有印象:“柴家庄那娃儿啊!让张阿难带他进来。”
朝堂这种大阵仗,柴旦并未见识过,心头还是发虚的。
然而,听到满朝文官弹劾柴令武,柴旦不禁热血上头,什么尊卑,瞬间抛之脑后。
“我家长史想问一问,长安县贺磊在西市,大庭广众之下活生生被打死时,诸位的弹劾何在!”
“三川县的流民到长安时,诸位的弹劾又何在!”
“鄜州及雍州义仓、社仓粮食全部被换为旧粮时,诸位的弹劾又何在!”
柴旦怒视着满殿文官,一字一句地剐着文官们的心。
一个个烂疮疤被当面揭开,还是柴旦这种小角色揭开,文官们恼羞成怒。
王珪沉着脸怒斥:“黄口小儿,竟敢欺辱朝廷重臣”
柴旦一副苦思冥想状:“长史说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对吧这种不思进取、一意拖后腿的贼,还是趁早赶走为妙,免得我家长史嫌弃朝堂脏。”
“不是弹劾我家长史不羁縻吗这是濮子部请求归昆州大都督府直属的章表,请陛下过目。”
王珪瞬间瞠目结舌。
该死的,为什么那么重要的消息,竟无人告知!
看到柴旦取出章表,交到威行手中,李承乾忍不住放声大笑,手指在众文官面前掠过,狂态尽显。
“弹劾呀!继续弹劾呀!你,你,不是跳得青春动人么继续呀!”
殿中侍御史苦着一张脸,进退失据。
视而不见吧,太子似乎有些失仪了。
劝谏吧,朝堂都气氛诡异。
终究是孔颖达看不下去了,出声劝阻:“太子殿下,切莫君前失仪!”
李承乾狂笑着盯住孔颖达:“孤记得,刚才右庶子也在弹劾吧怎么,道德文章就是这么做的别人在前面为大唐流血流汗,你们在后面下刀子”
“可惜呀,昆州大都督府竟然做成了!让你们大失所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