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会意，往门外看了几眼，没人，连同心卫都懒得过来。
他随手放了个结界才道：“有话直说。”
方灿然也不客套了：“拿到霜丸了？”
“算是吧，我已经找人鉴定。”贺灵川耸肩，“希望能用。”
方灿然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而后道：“雷擎巨兽最后一枚蛋，当真没能保住？”
“也碎了。”
贺灵川已经把飞翼服交给仆役清洗，晾干后就直接还给伏山越。
先前飞越山嵴时，他正好看见雷擎巨兽带着族群追到山脚下，气势汹汹，看样子是准备去找无兽首领报仇。
那时他就怀疑，最后一枚兽卵也没保住。
理由也很简单：如果兽卵还在，哪怕只有一枚，雷擎巨兽也脱不开身去追击无兽。
它的力量是真地强大，但脑瓜子远不如敌人好使。
贺灵川离开山区、返回南部，沿途又采摘一些漱珠，才在风暴之眼附近与赤鄢队伍汇合。
队友的亲眼所见，确认了他的猜想：两强相争殃及巢穴，覆巢之下没有完卵了。
领主级多瑙兽繁衍后代特别艰难，雷擎巨兽也不知道憋了多少年才产出这三枚卵，结果一朝全被端了，不发狂就怪了。
无兽首领逃得快，雷擎巨兽就迁怒于无辜的人间来客身上，当场电死了十几个人。
眼看它开始暴走，众人逃之夭夭。
赤鄢队伍是早就开始撤退，因此没受什么损失。
方灿然扼腕，痛惜之色溢于言表。
贺灵川奇道：“你又不是雷擎巨兽，你难过什么？”
这厮的嘴是真损，但方灿然不介意。前些天两人见面还要打生打死，现在说这种话，证明双方距离已经拉近不少：“领主级多瑙兽繁衍困难，雷擎巨兽对后代特别珍视，这次兽卵全失，对它打击一定很大。”
“所以？”
“这些领主级的多瑙兽，产下后代会导致实力暂时下降。”方灿然搓了搓手，“雷擎巨兽产卵在前，遭遇兽潮和沙暴在后，又与无兽首领一场大战，恐怕元力大伤，短时间内不能尽复。这对你来说，或许也是一个助力。”
贺灵川问得更直接了：“你想对它做什么？”
即便受伤，这时候的雷擎巨兽也不是人类或者妖怪敢去招惹的。
“我听说两颗蛋都碎在巢里了，还有一颗被无兽抢走？”方灿然盯着他道，“你……有没有恰好拣回蛋壳什么的？”
“你要雷擎巨兽的蛋壳？”贺灵川皱眉，“怎不早说？”
“这些变故，谁能早知道？”方灿然苦笑，“我也是听说弗界连出意外，对于我们的计划才有些新想法。”
话音未落，桌上就多了个蛋。
完完整整的蛋。
水桶大小，表面布满蓝绿相间的雪花纹。
哎？
方灿然一时怔忡，耳边听到贺灵川问他：“什么想法？”
“不是……”方灿然下意识伸手摸蛋，“你、你从无兽那里夺回来了？！”
这就是领主级多瑙兽的蛋？
贺灵川嗯了一声：“还被人追杀。”
方灿然下意识忽略这一句，喃喃道：“过去三百年，只有两次草海狩猎能弄回领主多瑙兽蛋，都拍出了天价！”
不是说灵虚城的队伍不强力，而是多瑙兽领主产卵本来就很少见，还得正好在风暴之门开启周期内，几率本来就很小。
这小子到底是实力高，还是运气好？
还是二者兼备？
贺灵川看看兽蛋：“这东西有什么妙用？”
“通常没用。”
“……”那还能拍出天价？
“值钱的不一定有用。”方灿然目光不离兽蛋，“这种东西，主打一个稀缺性。”
贺灵川想起灵虚城那帮有钱的勋贵，他们喜欢用独一无二的东西，妆扮自己的宝库和门面。
“来吧。”他顺手敲了敲兽蛋，换来方灿然一脸担忧受怕，“说说你的新想法。”
方灿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敲碎了！”
“在石头上滚了几十圈都磕不碎，怕什么？”
“咦，你方才说有人追杀你？”
这厮终于反应过来了：“是啊，叫作胡彬，是个佣兵。但我觉得，那可能是个假名，是张假脸。”
方灿然见惯了奇珍异宝，倒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他被无兽首领追杀，可能已经死了。”贺灵川心底还是隐约有些担忧。
方灿然松了口气：“那就好。”
贺骁的计划，看起来越发可行了，连他都开始投入。他可不希望贺骁这时候被人盯上，曝露了计划。
贺灵川往后一靠：“你说，这枚蛋对我们的计划有帮助？”
“我有一个想法。”方灿然按着这枚巨蛋，笑得合不拢嘴，“说不定它能帮你大忙。”
“有计划是好事，但你不会想亲自上手吧？”贺灵川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点邪恶。
“怎么？”
贺灵川呲了呲牙：“你的动手能力实在是……”太烂了！
方灿然办事做计划还是厉害的，亲自上手就不行了，参考两人在悦享山庄的交锋。
“……”方灿然脸皮一抽，“放心吧，兹事体大，我自有主张。”
贺灵川笑而不语。
果然他没料错，方灿然不是一个人在行动。
而后两人就雷擎兽蛋的用途展开磋商，详细深入地交换了意见。
贺灵川总觉得这厮还有所保留。但只要他自己的计划能进行到底，别人暗藏私心也无所谓。
要是没有私心，方灿然为什么帮他？
商量完毕，这颗蛋就被方灿然抱走了。
他给贺灵川提供了诸多帮助，光是一条誓言锁链的作用就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现在方灿然索要这颗蛋，贺灵川真是找不着什么拒绝的理由。
贺灵川目送他背影离开，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趟弗界冒险，一下子将他的墟山计划往前推进了好几步。
希望后头也能一切顺利。
……
返回敦园以后，方灿然挥退左右，又布好结界，才抚了抚立架上的大鹦鹉：“灵伯，今晚召集会议，我们也该行动了。”
鹦鹉本来半眯着眼，一听就精神了：“啊啊！我们筹备那么久，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吗？”
它一来兴致，羽毛立刻蓬松鼓胀，一只鹦鹉差点变成两个大。
“正是。我终于瞧见一点成功的希望！”方灿然低头看着手上的螺纹印戒，握拳，“蓄力已久，务求石破天惊。呵，灵虚城的好日子过太久了，是时候让它们见识我们的力量！”
鹦鹉有点不放心：“稳妥吗？前几次行动都失败了，幸好没曝露你。但这次……”
这次，贺灵川可是见过方灿然也知道他的底细。
“他成功，我们才行动；他失败，我们的计划就取消。”方灿然澹澹道，“他也供不出我，不然我为什么给他誓言锁链？”
“知道该找谁么？”他问鹦鹉，“保密第一。”
后者嘎嘎一笑：“当然。”
而后，它就拍着翅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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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两天，贺灵川表面上也不干正事儿，除了闲逛市井，就是结交友人。
这才是贺大少最拿手的，干起来如鱼得水。
在此期间，他托老单去打听的事儿也有了回音：
“大少，洪府一切如常。”
贺灵川脚步一顿：“洪承略呢？”
“昨天还应金角将军之邀，前往敦园。”
洪承略还活着？
在弗界暗刺他的佣兵胡彬，不是洪承略伪扮的？
还是说，他逃过了无兽首领的追杀？
毕竟贺灵川驾翼高飞时，望见雷擎巨兽已经带着小弟进山，找无兽算总账。那时胡彬正好领着无兽首领往外逃，若是恰逢其会，倒是有几分逃生的可能。
“三天前呢？”三天前，他和胡彬都在弗界。
“洪将军先前外出多日，昨天才返回家中。”老单道，“至于去哪，下人们也不清楚。”
这就不好说了，贺灵川抬手就赏给老单一锭银子。
在灵虚城，他倒不虞对方再偷袭。
复两日，他又和高霁林、杜善等人聚在一起吃酒。自从香满楼那一回曝露真名以后，贺灵川不装也不藏了，呼朋唤友同去吃喝玩一条龙。
他这人言之有物，常能一针见血，发言深得同龄人激赞。喝了两回酒，大家就熟得像一世之交。
仅仅几天工夫，贺灵川身边的朋友就换了两批，只有姜陶、高霁林和杜善始终出现。
这一回，酒桌上还多了两名东方来的客人。
这是贺灵川特意让姜陶请来的。天神入侵他的神识时，提的第三个问题就是他与牟国有没有关联。
既然天神很在意这个国家，贺灵川就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番。
这两人是亲兄弟，一个叫窦文冠，一个叫窦武行，二十出头，面貌有两分相似，但一个是牟国人，另一个却来自牟国边上的沙河流域。
一问之下，才知道窦文冠从小跟着父亲前往牟国，而弟弟窦武行一直留在老家。
虽说是兄弟，但两人性情迥异：窦文冠的嘴皮子比姜陶厉害多了，说起话来有条有理，本人又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赤诚，很有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