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的事儿做完,林岁安才问起晚上守夜的事儿来。
“你头一次在夜间当值,只记住一点......”春鸢回道,只是说到关键时候又卖着关子停了下来,只等着林岁安再问。
林岁安诚心请教,见她停住不说,忙催促道:“哪一点?姐姐你快说啊。”
“只记住一点,就是别睡着了。”春鸢笑着道。
“你年岁小,觉肯定香。老夫人近几年越发的觉浅了,夜里也要起来两回,偶尔还要茶水。虽然你是二等,只睡在老夫人卧房的外间,里面还有一等的丫鬟伺候着。但你也要时时警醒,听见里面有动静了,立刻就要进去瞧瞧有没有能用得着你的地方。万不能等里面都喊你了,你还未醒。旁的便同白日里伺候时一样就成。”
林岁安细细的记了,便打算今晚生生熬着,等明儿白日里再睡。
今夜是林岁安和橙香守夜。
等铺好床,老夫人安置了,众人退了出去。
林岁安熄了屋子里的灯,只留了里间和外间屏风处的一小盏。
将那盏灯的灯油加满,将灯芯剪短了些,跳动的火苗立即乖顺了许多。
油灯昏黄,却能叫林岁安隐约能将里间瞧个大概。
橙香睡在老夫人床边的小榻上,而林岁安则睡在外间屏风处的小榻上。
外间的小榻上放着一床薄被,林岁安却不敢去榻上躺着。她怕自己躺上去便睡了过去,便只在桌边的绣凳上坐着。
夜色渐深,林岁安渐渐的有些熬不住,瞌睡起来。
头一点一点的,眼瞧着就要趴在桌上,里间一道轻咳声响起。
老夫人咳嗽了一声,并翻了个身。
林岁安瞬间惊醒过来。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从未熬过夜。
到了侯府做三等丫鬟,不需要值夜,也不需要近身伺候老夫人,也差不多都是一更天便歇下了。
林岁安凝神听了听,又不敢随意发出响动。
好在只一声轻咳,并没有其它声音传来。
夜里又静了下来。
在林岁安又将瞌睡之时,听见了里面似有起身的动静。
林岁安轻手轻脚的起来,将那盏亮着的油灯端着往里间走了几步。
“老夫人可是要起夜?”橙香轻声问。
林岁安听见橙香的声音,才安心的走了过去,将床边的灯点亮。
橙香将老夫人扶了起来,往更里侧的小隔断处走去。
那里放着临时的恭桶。
老夫人年岁大了,夜里不方便去恭房而设的小隔间。晚上用了,马上就会清理掉,然后换上干净的恭桶,白日里再撤出去。
里面挂着香包、燃着沉香。恭桶上垫着软垫,恭桶里铺着一层香料,一旁放着厕纸。
隔断旁则放着香露、水盆、暖壶、花瓣儿、胰子、巾帕等物。
橙香扶着老夫人往隔间处去,里面有两个专门伺候主子入厕的丫鬟。
丫鬟听见外面的动静,早早的便在隔断处等着。
等老夫人进去了,便由那两个丫鬟伺候。
橙香吩咐林岁安准备好老夫人要用的温水等物,她自己则去卧房的箱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里衣出来。
等老夫人从里面出来,林岁安同橙香一起伺候着老夫人洗了手,又换上了干净的里衣,才又回到床上歇息。
这一趟下来,林岁安瞌睡早醒了。坐在外间的绣凳上,生生的熬到了天明。
如往日一样,老夫人醒了,睡在外间的林岁安打开门儿,外面早就候着的丫鬟仆妇们便进来伺候老夫人洗漱。
林岁安昏昏欲睡的等到老夫人穿戴好了,便行了礼就要退下。
“安儿是头一回夜里当值吧?”老夫人突然开口,问一旁的红藤。
“是。”红藤轻声道。
“照着规矩,头一次值夜要赏的,你瞧着赏她样首饰戴戴。”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岁安,瞧见她头上只插着一根莲花样式的银簪,和一朵儿绢花,瞧着实在寒酸。
府中给丫鬟们的首饰只有绢花这一样,若是自己不去添置,戴来戴去也就那几样。
且三等丫鬟得的赏少,一般来说初见老夫人时,老夫人会赏一两样银的或是鎏金的首饰,叫丫鬟们装扮起来。
老夫人豪富,也见不得底下的丫鬟们寒酸。
此后便只有博了主子欢心,能得一两样好些的首饰。平日里赏的,大多还是铜钱和银子。
林岁安是有更好的首饰,但她想着夜里装扮简洁些,明儿一早回去歇息时卸钗环时便更方便些。谁知道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是。”红藤应了。
林岁安虽一夜未睡,但反应还不算迟钝,忙行礼谢了老夫人赏。
“回去歇着吧。”老夫人挥挥手,便叫林岁安退下。
回到后罩房,林岁安早膳都没吃,衣裳鞋袜一脱,蒙着被子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晌午。
林岁安是饿醒的,好在午膳时间并未错过。
待洗漱一番,便听云板儿声响起。林岁安便直奔饭堂去。
吃饱喝足,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下午林岁安也不用上值,便又在屋子里补觉。
四月中旬,殿试的成绩终于出了。
林岁安也告了假去了趟余家。
余传文殿试表现还算稳定,名次并没有变化。便只等着授官的文书下来,便可步入仕途。
余家摆了几桌宴席,来庆贺余传文高中。
原本余家在京都没什么亲友。余传文也只打算请几个能说上话的同年,还有相熟的邻里来庆贺庆贺。
谁知当日有不少景州府出来的小官儿和乡绅送了贺仪来。
余家又临时增加了几桌。
青阳县老家的人得知余传文高中的消息又派人送了贺仪和书信来。
当初怕祸及己身丢掉了余传文这个金疙瘩,如今见余传文马上便要为官,余家人追悔莫及。
好在京都离景州府遥远,余氏宗族的族老们受不得长途跋涉,便只写了厚厚的信送来。
里面无非是些后悔的话和劝他重回族谱。余传文打开看了,随手便付之一炬,连个多余的表情都不愿给。
送贺仪的人更是被当场赶了出去。
林岁安吃了宴席,回到侯府,便见到蓝盈在拜别老夫人。
再过几日,便是她同齐家的公子的婚期。她的干爹干娘派了马车来接她去家中待嫁。
蓝盈在老夫人屋里拜别时还能哄着老夫人说笑,出了屋子,眼泪便簌簌的往下掉。
林岁安和春鸢一起,将蓝盈一起送到后角门儿。
这应当是她最后一次走这个门儿,以后再递了帖子来侯府,便是侯府的客人。那时,便是走侧门儿,或是正门儿处的东西角门儿。
春鸢同蓝盈感情深厚,两人出了后角门儿,握着双手依依惜别。
过了今日,往后再不会日日相见。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又哭了一场,只交待春鸢和林岁安二人在她大婚那日早些去吃酒,蓝盈才上了马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