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传文越说越云淡风轻,那老者脸色却愈发铁青。
“你要知道,离了余氏家族的庇护,你将寸步难行!且你读书时族里给了你不少帮助,这些恩情你总得认,总得还吧。“
老者见好言相劝余传文不听,便开始同他清算起族中对他的恩情来。指着余传文的脸,胸膛起伏,说得唾沫横飞。
随即又道:“你立即去官府将你交上去的那破族谱取回来,这些事便一笔勾销。”
“说到庇护,叔公怕是老糊涂了。你们何时庇护过我?都是余某在庇护你们!还叫余某还你们的恩情?未免有些可笑。”
余传文一挥袖子,冷冷的问:“不如叔公说说,你们还想要什么?想要余某怎么还?”
“先不说我中举以来,余氏一族借着我的名义得了多少便利。且说将族中的田地挂在我的名下,每年免去多少税收?我将我名下的良田捐了五十亩给族里做学田,分文不取供族中的孩子读书,这些够不够?”
说着眼神又阴沉了两分。
“若是不够,你们从月娘手中抢走我家祖宅的房契和那五十亩学田的地契,这些,可够还当初你们资助我读书凑的那十八两银了?”
“若说帮扶,叔公也应当记得,余某可不是族中供养出来的,余某未考上功名时,族中未出过一分钱,一分力。都是我爷奶爹娘熬尽心血供我读书的,与你们有什么关系?若不是我秋闱前两场都得了极好的名次,你们意识到我即将中举,马上要成为举人老爷,族中才连夜凑了十八两银子来。也是我阿爹心善,念着族亲,才叫我承了族中的情,叫你们心安,你以为余某是缺那十八两银子才收下的么?”
余传文一番话狠狠的将余氏族人的遮羞布都扯了下来。
那些族人,一没出钱,二没出力。最开始还嘲笑他爹娘供他读书是想在山窝窝里供出个金凤凰,笑他们痴心妄想。见他得势便着急忙慌来巴结他,失势便将他家一脚踹开。如今又想巴上来,怎么可能?!
那老者涨红着脸,嗫嚅着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气势顿时萎靡下来。
整个人显得苍老又可怜。
“确实是我们对你不起,只是那时,传回你同贪官勾结,我们一群没读过书不懂律法的泥腿子都吓蒙了,如何再敢留着你的妻儿?且族中还有不少孩子在读书,总不能将全族都牵连进去。”
老者一下子又情真意切起来,颤抖着嘴唇,期期艾艾的说着,一时间老泪纵横。
“读书?背信弃义之辈还有脸读书?”余母骂道。
余传文长叹一口气,随即又呲笑一声。
“叔公,你是什么性子余某还是知道的,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见余传文软硬不吃,一副冷淡又不留情面的样子,一时间无言以对,呆愣当场。
颤抖着手指着余传文“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者似气急,直挺挺的便往后倒。
那两个少年死死的将他撑着,生怕他摔在地上有个好歹。嘴里着急的喊着:“太爷爷,太爷爷......”
余传文瞧见他颤动的眼睑,一时间竟被气笑了。见说不过,居然想讹他。
“叔公,你还是别装了,余某又不曾碰过你,便是倒下去,这么多人看着,还想赖在余某身上不成。还是请回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老者一时被撑着倒不下去,又听余传文揭穿他的作态,心中羞愤不已。却还死死撑着,今儿他就要在他余传文面前倒下去,看他余传文抬不抬他进屋!
“哟,这老爷子厥过去了眼珠子还动着呢。”旁边有围观的‘好心人’高声的道。
“是啊,咱们都瞧见了。”
“您老也不能仗着年岁大了就讹上传文兄吧。”
“咱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老人家你还是快回吧。”
......
一旁围观的众人见余传文提起他们,纷纷开口相助。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终是将那老者说得再也装不下去了。
罗子清的娘罗家婶子向来是个泼辣的,瞧那老者实在不顺眼,手中嗑剩的瓜子皮一把扔过去,直骂他:“老东西不要脸。当初将月娘一家子赶了出来,现在三言两语又想将人哄回去,做什么春秋大梦!还不快滚!”
罗婶子同这老者有没有半文钱关系,不用顾忌什么。不必像余传文同他理论半天,直接就骂起来并且上手了。
一把瓜子皮过去,伤害肯定是没有的,但是侮辱性极强。
老者狼狈的躲着瓜子皮,勉强站直了身子,怒火上涌,却无处发泄。
瞧见左右死死撑着他不叫他倒下去的两个少年,伸出干枯的手掌,照着那两个少年的脑袋就是一人一个大巴掌,嘴里大骂道:“蠢货!蠢货!”
又看了一眼众人瞧着他那戏谑的眼神和余传文冷漠的眉眼,知道他不会再回心转意,终是叹息一声。
带着那两个少年,提着东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落荒而逃。
林岁安和余梦非在窗口看得目瞪口呆。
“梦姐姐,余伯父真厉害。”林岁安忍不住感叹。
余梦非瞧着自己阿爹,眼中冒着濡慕的光,随即又有些怅然。
“阿爹以前是个很温和有礼的人,对族中那些叔伯长辈都是十分敬重的。”
想来是经历了磨难,人也会有许多的变化。
“不过这样才好呢,看那些人以后还有没有脸再上门来。”余梦非微抬着下巴,略带不屑的道。
一番闹剧过后,大家不似刚来时在余家院子里显得那样尴尬。众人好似打了胜仗,说笑着回到院子里。
余家今日原本是给余传文办洗尘宴的,主要请了罗家一家子和青云书院的山长。
只是青云书院较远,书院事务繁忙,便推脱了。
只给几个同罗子清交好,以前又是余传文教过的学生放了两个时辰的假,只叫他们代为祝贺一番,吃了席再回书院读书。
其余的人大多是提着礼不请自来,余传文虽说没将其拒之门外,却也是有几分冷淡的。
只是这会儿大家又熟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