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仁问我,咱们这就算是找对了是吧?我说是的,我们这一路上走下来,虽然看到不少供佛的地方,但是一个个香火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足的。尽管在边上都没有人看守,但是我们路过的时候,也发现上边大多都还插着没有烧尽的香烛,儒释道都有。而我们当下所在的这个地方,仅仅是一个神龛而已,却留下了“夜雨”两个字。
关于夜雨的词组,其实有不少,但根据那两个字的位置,夜字在右,雨字在中间,这说明这是一个三个字的词组,所以极有可能就是“夜雨寺”。全国有很多夜雨寺,或者飞来寺等等寺,但那也只是名字的重叠而已。小小的一个佛龛,自然不可能妄自菲薄的称其为“寺”,所以我料定,这里在过去一定有一个小寺庙,起码是能住人的那种。说不定刚才我在对面看到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柱子,就是当年庙宇的其中一部分。
我把我的推测告诉了胡宗仁,胡宗仁点点头,虽然我们俩都并非佛家人,对佛家的了解也算不上多,但是这种逻辑性的问题,还是非常容易想通的。不过胡宗仁却问我,但是你凭什么这么确定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寺庙?那个供奉弥勒佛的寺庙?
我对胡宗仁说,其实大部分也来自于我的直觉,因为早前那个老板不是说了吗?以前这里就有个庙子,里头供奉的就是弥勒佛。但是他当时并没有提起这里曾经有一座寺庙的事情,想必寺庙的拆毁,应当是在他出生以前的事情了,而这周围有农田,有水坝,有歌颂姚公的碑刻,还有条暗河,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修建庙宇的宝地。我顿了顿说,况且,如果这里以前真的有一座寺庙的话,说不定里头供奉的还不止是弥勒佛,也许还有观音菩萨呢。
胡宗仁想了想说,也对,佛庙里供弥勒佛倒很正常,但是这白莲教的座坛如果拜了别的,可就有点不对劲了。我点点头说,另一个方面我是从这佛龛门口两侧的这两句话判断出来的,这里并不是专属于白莲教的,而是一座地地道道的佛家寺庙。
胡宗仁蹲下读着那两句话,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难度不善之人。这两句话倒是非常容易理解。你是从这佛门二字判断出并非白莲教的座坛是吧?我说是的,这句话其实应当是出自某部佛经,反正我在许多佛家寺院里都曾经见到过这句话的扩写或者缩写,大致意思都差不多,而这句话其实把佛门二字换成别的宗派,其实也是说得通的,这就是说,大道归宗,佛家对于事情本身的理解的确比我们要深刻一些,富含了很多哲理甚至是真理的东西。胡宗仁问我,所以当你看到这两个字,然后联想到茶摊老板说这里供奉的弥勒佛,寺庙却早已不存在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被白莲教的人当作是自己的座坛,也是说得过去的对吧。我说对啊,除非当年在这里藏下东西的人,并非白莲教的人,但是若非如此的话,这么多年后,白莲教又怎么会兴师动众的来寻找呢。
一时想不通,也就不纠结了。我和胡宗仁料定如果有人在这附近藏东西,那么应该会选择在庙宇的范围内,并且当初藏下以后,是会料到将来的某一天,还会有人来寻找,否则为什么要藏?直接毁了不就行了吗。所以当初在藏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将来会来找。我顿了顿说,像这样的地方,虽然说不上是人迹罕至,但是也必然是众多人会慕名而来的地方了,你还记得我们一路走下来路上那些摩崖题刻吗?胡宗仁点点头,我接着说,正是因为这是一座古关,也正是因为它在此之前有非常深厚文化的沉淀,才引得这些人来留下题刻,否则人家有什么理由选择这里。再者,我们先假设这个东西就是白莲教自己的人藏下的,那么藏它的时候,他会优先选择自己门派的座坛而非正统佛教的寺院,所以他选择在这里,一定是在寺院拆毁以后,但是佛龛还在的时候,这个就需要咱们去了解一下具体的时间,哪怕是一个大致的时间范围都行,另外还值得一提的是,佛图关最后被开放成为公园,这件事肯定是当初藏下东西的那个人没有料到的,否则就算换了咱们俩,也不会把东西藏在一个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观光的地方吧,难免被找到啊。所以在先前的那个时间范围,咱们还得再延续一下,就是这个地方被当作公园之前。
胡宗仁开窍了,他对我说,所以这个时间就是寺庙拆毁后到公园开放前对吧?我说是的正是如此。
我没有学过什么刑侦技巧,更加不会福尔摩斯,我的优点在于我有比较敏锐的观察,许多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其实只要猜测一半推测一般,距离真相往往也就不远了,剩下的,只不过是需要去求证罢了。而胡宗仁的优点在于勇气,他总是能漫不经心的化险为夷,但是自从和我认识以后,好像我们俩的合作虽然称不上是天衣无缝,但也算是锦上添花了。对于他来说,我是他的挚友,是能够给他一些点子的人,而他对于我而言,则是一个福将,很难说他能够安然活到现在到底是手艺好还是运气好,最起码,咱们都做到了。
胡宗仁虽然认可我说的话,但是仅仅是认可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得到一些佐证才行。于是我和他又花了一点时间开始寻找这个地方庙宇存在过的痕迹,但由于是夜晚,尽管有手机电筒,我们也没敢静下心来仔细寻找,毕竟我们要防止被公园管理处的人发现,还要防备着那四个白莲教的人在山洞那边折返回来,所以时间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紧迫的,紧迫到我们找了一会儿之后,竟然都开始渐渐有点心浮气躁。
打电话给司徒吧,问问他,兴许能有点新的进展。这是胡宗仁的提议,从医院活死人以后,胡宗仁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醒我给司徒打电话,而他自己却不打。也许是司徒跟我比较熟的关系,尽管老是这样求助于人并非好事,但是事态紧迫,我也没办法去顾虑很多。于是我脱下我那已经被玻璃碎渣扎得到处都是小口子的外套,蹲下身子,蒙住脑袋,开始给司徒打电话。时间很晚了,司徒也早已经入睡,但是接到我的电话之后,司徒还是第一时间起身为我解答。我把我在这里遇到的情况无论大小巨细,统统告诉了他,司徒在听到我说夜雨寺的时候,突然打断了我一下,然后跟我说,你有多大的把握确定最后那个残缺的字是个寺字?我说百分之八九十吧,要不然还能是什么,我在那另一侧都已经找到了可能是当年寺庙留下的残垣断壁了。司徒笑了笑说,所以我说你娃娃还嫩,寺庙从不隔河而建,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司徒这一番话,让我突然吃了一惊,也许是没有河流的关系,于是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或者说是把它选择性的忽略了,寺庙通常不会分别健在河道的两岸,这样一来相当于是隔断了求佛之路,具体是为什么我并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大致上就有这么个习俗吧。而最低洼的地方已经被我和胡宗仁证实那是曾经的河,这么说来,对面的那个残破建筑,并非是寺庙。于是我问司徒,那如果不是寺庙,你觉得会是什么。司徒说,你难道忘了,这佛图关里,总共有12座白骨塔,是当吃日本人打进来的时候,掩埋那些被炸死的人而修建的,大多数都已经垮掉了,据我所知好像目前就只剩下一座完整的了。我告诉司徒,我这个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塔的样子,不过不是完整的。司徒说当然不是剩下的完整的那个,因为完整的那个根本就不再悬崖底部。你目前找到的那个,可能是其余11个其中的一个。
司徒接着说,这白骨塔是战时才修建的,如此说来,你们的时间范围又可以缩小一点了。但是这佛图关之后联合旁边的鹅岭公园为一体一起对外开放,鹅岭公园曾经是重庆清代时期的首富李耀庭的私家宅院,是在1958年时任重庆市长任白戈跟邓小平提议后,才对外开放为公园的,这么一来,我可以断定,当初那个人藏下东西的时间,肯定是在寺庙拆毁后,到1958年之前的事了。
1958,听上去好遥远。我又不是寻宝人,听这些就跟听天书一样。于是我问司徒,那你能查到这寺庙是什么时候拆毁的吗?司徒说这个我要花点时间来查,今晚肯定是不行了,不过你不需要了解这么多呀,你只需要找到跟白莲教有关的东西不就行了吗?我说我现在就找到一个垮塌的白骨塔,找到一个废弃的佛龛,佛龛基本上能确定是供奉弥勒佛的,别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司徒想了想说,你说的佛龛和白骨塔是分别在河道两侧的对吧?我说对啊?司徒说,那你让小胡现在赶紧丈量一下,看看从佛龛直线走到白骨塔,折中的位置,是不是就是在河道上?
于是我转告了胡宗仁,胡宗仁立马就去办了,隔了一小会儿就跑回来跟我说,司徒说得没错,中间的位置,恰好就在最低洼的河道上。司徒说,那个地方,好好找找,至于为什么,等我再查点线索后有把握了再告诉你们。司徒接着说,那佛龛周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和白莲教有关的?我让司徒等等于是我拿起手电围着佛龛绕了一圈,在佛龛背后靠近悬崖石壁上,我找到了一个大约拳头大小的符号。
符号看上去有些旧,但比起佛龛却新很多。是一个圆形加一个月牙形,圆形是红色,月牙形则是金色。
我一下明白了,日月,明教!
真实照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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