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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看到赵安在信封上画鹅了,但不知道他在信中写了什么。

只知道他很快写完了。

估计也就几十个字。

这能让大儒自己来?

她无法想象。

要知道她写的那封信可是琢磨和润色了半个月,誊抄了几十遍。

结果还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在江南时,许多人都说她是大才女。

可在这样的大儒面前,估计是班门弄斧了。

不管怎么说,写信和拜访这两条路恐怕都行不通。

也是她太过奢望了。

火焰城是西北最为繁华之地。

铁门堡虽今非昔比,但鞑子说打来就打来。

大儒和他的那些学生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还是去请其他人吧。

翌日,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铁门堡里欢呼一片。

孩子们也是高兴得手足舞蹈。

终于下雨了!

他们已经快忘记上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了!

周婉也是很高兴。

自打她来到西北,还是头一回见到雨。

她正要对孩子们说些什么,六七辆马车停在了学堂门口。

紧接着只见二十个身穿儒袍之人下了马车。

他们都是毕恭毕敬地朝着一辆马车作揖。

很快,一个同样穿着儒袍,头发花白的老者下了马车。

他抬头看了眼学堂的匾额,捋须而笑道:“玉盘学堂,看来就是这里了。他所作《玉盘》如今可是传遍了大靖,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难道他是……”

周婉看到这一幕,足足愣了几十息,就这还有点恍惚道:“他真让他们自己来了?他到底在信上写了什么?”

虽然想不明白,但她也怕怠慢了贵客,急忙走到门口相迎道:“敢问您是程夫子吗?”

“老夫正是程储。”

老者和蔼一笑道:“想必你就是那位给老夫写信的姑娘吧?文采斐然!不过你家夫君才真是让老夫汗颜呐,他如今何在?能否请他前来一叙?”

“我这就让人去告知夫君。”

周婉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赵安来了。

楚霜儿也跟来了。

她是听说程储来到了铁门堡,高兴得像个孩子。

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来到铁门堡,而且好像还把所有尚在火焰城的学生都给带来了。

要知道这位程夫子在西北早已声名远播。

收徒也向来苛刻。

几十年来,只收了几十个学生。

除了待在他身边的,其他的或去游历,或入朝为官,或开宗立派。

已经有不少人闻名天下。

她出自书香门第,曾读过他写的文章,至今仍然烂熟于心。

所以哪怕再忙,她也要见上一面。

“程夫子!”

赵安带着楚霜儿走到程储面前道:“您冒雨前来,赵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无妨。”

程储拿出书信道:“早就听闻赵千户是位智勇双全的猛将,对战鞑子屡战屡胜,着实没想到你如此年轻!不知信中的这首《咏鹅》是否是你所写?”

赵安点头道:“献丑了。”

“!!!”

虽然有所猜测,但听他亲口说出来,程储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他直接点评道:“这首诗以稚童口语入诗,看似直白,实则仅用十八个字便展现出鹅的形、声、色、态,既充满童趣,又暗含诗歌技法之成熟。”

“最难能可贵的是,物我同一,诗中有画,一改前朝至今诗坛咏物诗循规蹈矩的写法,即景会心,不拘一格,实在让人拍案叫绝!”

“呃……”

赵安听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选这首诗,纯属是想起了学堂的稚童们,他又在小时候背过,所以直接拿来用了。

没想到这位夫子给总结得那么到位。

也证明那些能够流传于后世的诗词都是大浪淘沙,自有其道理。

在这沽名钓誉,腐朽不堪的大靖诗坛,随便拿一首都能亮瞎他们的眼。

“难怪夫君在信封上画了三只鹅,原来他写了一首咏鹅的诗,只是什么样的诗竟能得到程夫子这么高的评价?”

周婉有些忍不住了,想要一睹为快,又不好意思开口。

楚霜儿可不管那么多,急忙对程储道:“程夫子,您能让我看看吧?赵大哥之前在和我插科打诨时,随意作了一首诗,我知道他有诗才,没想到竟达到了这种境界。”

“你们都不知道?”

程储哭笑不得道:“赵千户,你藏得可真深呐,那就让老夫来吟诵一遍吧!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楚霜儿听完后,红唇半张道:“这……好独特的诗,难怪能得到程夫子这么高的评价,当真童心未泯,朗朗上口,让人听一遍便难以忘怀呀!”

周婉也是豁然看向赵安,无言以对。

不是无语,而是和他同榻而眠了那么久,她都没能发现他拥有这般诗才……

说出去会被人嘲笑的!

亏她还觉得找大儒是奢望。

她身边现成的泼天之才啊,连大儒都不得不称赞。

武已至神威大将军。

文也这般惊艳。

周婉真心觉得妹妹捡到宝了,而且是惊世之宝。

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她却不期而遇。

真是好福气啊!

不过,太过出色,也会引来质疑。

程储的一个学生大声道:“赵千户,恕我冒昧,我不信这首诗是你所写。你的字写得简直不堪入目,而一个连字都写不好的人,又如何写出这种好诗?”

他开了这个头之后,不少人附和。

楚霜儿慌忙对赵安道:“赵大哥,咱们第一次相遇时,你写的那首诗,赶紧改改堵住他们的嘴!”

“没用的。”

赵安看向程储道:“程夫子想必早已看出我的用意了吧?”

“自然!”

程储笑了笑道:“老夫这一生最爱诗词,每得好诗,必闭门不出,反复吟诵,誊抄千百遍。这次算是破例而来,只为一证心中疑惑。”

“如果你真有这等诗才,老夫便是带着他们留下来又何妨?但若非你所作,还请你爱惜自己的名声,并帮老夫引荐!”

文人相轻。

就知道他们会这样。

赵安淡然道:“那便请程夫子出题,我再作一首以自证。”

程储指了指门外道:“久旱终有雨,你以雨为题赋诗一首,老夫愿等一个时辰。”

“不用。”

赵安走了两步,张口吟诵道:“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好一个‘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程储瞠目结舌,惊为天人道:“没……没想到赵千户一个武将,还能写出如此雅致且饱含哀愁之诗啊,老夫惭愧,甚是惭愧!”

一众儒生这会儿都震惊得语无伦次了。

“这样也行?”

“他只是略作沉吟,走了两步,这这这……”

“太可笑了,想我苦读十几载,难得一首佳作,他却信手拈来,今后我们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读书人?不如随他一起打鞑子!”

“他也不要咱们啊!”

……

周婉和楚霜儿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安,激动得心花怒放。

这也太随意了。

可还有谁质疑?

他这是武德和文运同时加身啊!

纵观整个大靖,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程储已经有些魔怔了,迫不及待道:“赵千户,刚才这位姑娘说的那首诗,你能否……”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赵安故意吊着道:“我也并非信手拈来,只是恰有所感罢了。不过,如果程夫子愿意带着学生留下来传道受业,我每半年可以写诗一首赠予你们。”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真是出口成章啊!”

程储惊叹连连道:“你送的都是这种惊世之诗吗?”

“任凭你们品鉴吧,到时你们要是不满意,可以立即走!”

“好好好!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后世能够读到这些诗,老夫也愿意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