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诧异地看向顾承淮,没听崽他爹说啊。
男人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两个崽白天可能顾及自尊心,神神秘秘的,他问也不说,面对着他媳妇儿,却是主动的不行。
顷刻间完成目光交流,林昭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复又看向二崽,好奇地问:“为啥呀?”
“有人欺负你啦?”
她想应该没人欺负二崽,他脾气可凶呢,还有梆梆几个,哪是能随便被欺负的。
谁知……
“嗯。”二崽竟是鼓着腮帮子,恨恨地点头。
啊?
林昭愈觉好奇。
放下针线,认真地问询,“谁欺负你了?”
“怎么欺负的?”
“他要是故意的,我和你爹得打回去,怎么着也不能让我们二崽受委屈啊。”
二崽感觉到浓浓的安全感,小嘴巴咧得大大的,看着林昭的眼神亮晶晶,像望着全世界,满心满眼都是她。
“娘,还有哥哥。”他撒娇道。
“对,还有大崽,你们四个崽都是娘和你们爹的心肝啊。”林昭循循善诱,声音温柔,“只要不是你们的错,娘和你们爹都护着你们,谁也不能让我的崽崽受委屈。”
二崽下意识看向顾承淮,想看看不爱笑的爹是不是也这个态度。
顾承淮察觉被媳妇儿拉了下衣角,他眼底闪过笑,朝二崽颔首,沉声道:“你们是你们娘受罪生的,我当然会保护你们。”
不过在他心里,永远媳妇儿最重要。
二崽乐不可支。
林昭见机灵的二崽笑的傻呼呼,提醒道:“你还没说你被谁欺负。”
“哦哦。”二崽回过神,板着精致可爱的小脸,说道:“是猫蛋儿!他抢走了我和哥哥的鸟蛋!”
“猫蛋儿?”林昭嫁过来后不怎么爱出门,对村里的人实在不熟。
顾承淮听出媳妇儿话中的陌生,出言解释,“是宁家。”
村里只有一户姓宁的,是光荣之家。
猫蛋儿是那家的独苗。
林昭听赵六娘说过几句。
“猫蛋儿怎么抢走你们的鸟蛋了?从你们手上抢走的?”
二崽迟疑瞬间,摇头,“不是从手上抢走的,但是我们先看见,他趁我和哥哥去喊梆梆哥,他爬到树上先一步抢走了!”他很生气。
林昭把膝盖上改一半的衣服放到旁边,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二崽,这不算抢哦。”
“山上的东西都是无主之物,从来都是先捡先得,不能因为你先看见,那东西就贴上了你的标签,这有点霸道喔。”
小朋友表情僵住,瘪着小嘴巴,有点不服气,还有点委屈。
她继续道:“娘打个比方,假如哪天娘猎到一只野鸡,长剩他娘忽然说,她之前就见到了那只野鸡,野鸡应该是她的,娘给她还是不给?”
长剩娘:我没惹你!(◣_◢)
二崽手攥成拳头,气的脸蛋发红,“不给,娘猎的,野鸡是娘的!”
林昭微笑,眼眸柔和地看着他,没再继续说,让他自己思考。
大崽若有所思,抬起头,得出结论:“猫蛋儿没抢我们的鸟蛋,鸟蛋应该是他的。”
二崽也转过弯来,好一会后,才闷闷地说:“……我白气了一天!”
又嘀咕:“鸟蛋好吃,我好不容易看见,我想烤好给娘吃的。”
林昭眸光微顿,心倏地塌陷一角。
“你的心意娘收到了啊。”她揉揉儿子的发顶,小孩子头发长的快,二崽的脑袋不再刺刺的,而是有些软,“娘要表扬你们。”
双胞胎眼睛发光地看过去。
“你们看见鸟蛋,没有不自量力地爬树,很乖,娘比吃到你们送的烤鸟蛋都高兴。”林昭说。
大崽笑着保证:“我们不爬树,不玩儿水,不进山,什么危险的事都不做,娘会担心。”
人特别担心会哭,他不想娘哭,他喜欢娘笑。
林昭挨个亲亲崽崽们的额头,把小哥俩美的像喝了假酒。
“娘,我不爬树!”二崽声音嘹亮。
大崽说:“娘,我和二崽冤枉了猫蛋儿,我们明早带麻花去向他道歉,可以吗?”
他喜欢麻花,都舍不得自己吃,但是给人道歉,带着贵重物品才显得真诚。
而且猫蛋儿太可怜了,比他们娘不管时都可怜,他每天都要干活干活干活——捡柴、捡树叶、挖野菜、割猪草、给菜地浇水、洗衣服,还要照顾他奶……
“可以啊。”林昭不仅没意见,还很支持,“猫蛋儿一家是光荣之家,别欺负人家,自己不能欺负,要是有别的小朋友欺负他,你们还得竭尽所能帮着他。”
大崽咬着铅笔头,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忽然问:“娘,啥是光荣之家?我们家是光荣之家吗?”
林昭忙‘呸呸呸’朝地上虚啐几口,“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大崽自觉跟着:“呸呸呸!”
他见过村里的大娘这样,小朋友说什么不好的话时,她们会呸呸呸。
顾承淮眼里笑意加深。
“娘带你们看的地道战还记得吗?”林昭问。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点点头。
“那些为了保护我们的国家,被坏蛋打倒在地、再也回不了家,那些英雄的家就是光荣之家。”林昭语气沉重,循循善诱。
“光荣之家就是英雄之家,说明那家有人为了保护我们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们必须尊重他们,能帮的话要尽可能的帮助他们,知道吗?”
双胞胎看出他们娘的严肃,一本正经地点头。
“知道了!”两道清亮的童声同时响起。
二崽忽然勾住顾承淮的手,模样认真地说:“爹,你以后要好好锻炼,打败敌人,我们在家里等你。”
顾承淮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流窜,嗓音沉稳温和,“嗯。”
二崽表示满意。
他又看向林昭,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娘,我不欺负光荣之家的孩子,也不叫别人欺负,从今儿开始,猫蛋儿就是我兄弟,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我会护着他的。”
“也要保护好自己。”林昭提醒。
“我们知道的。”
一家人聊聊琐细,龙凤胎呼呼大睡,顾承淮抱起三崽四崽,给双胞胎使眼色,让他们跟自己出去。
二崽撇了撇嘴,小声道:“爹,我和哥今晚能不能和娘睡?”
顾承淮垂眼看他,那样高的身躯,好似一根指头都能把小朋友戳倒。
“不行。”他淡淡地说。
“不行就不行。”二崽牵着哥哥往外走,放弃的很果断。
他明天中午还想爹教自己游泳呢。
林昭眼神古怪,“他就那么妥协了?”
“还想我教他游泳。”顾承淮回答媳妇儿。
“那你可得好好教啊,还得叮嘱他,没有大人的时候,一定一定不能下水。”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放心,我知道。”
顾承淮把四个崽送去主屋,林昭将要送元湘的衣服装好,随手从衣柜抽出睡裙。
余光瞥见一个黑色带补丁的布包,好奇心驱使下,她打开布包。
—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三条内裤,裤裆处歪歪扭扭地缝着几块补丁,针脚粗得像蜈蚣爬。
林昭正发愣,“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转身,晃了晃手里的‘杰作’,眉梢微挑,“你自己补的?“
这话属于明知故问。
顾承淮皱了皱眉,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内裤能让别人帮忙补吗?”
他对吃什么穿什么要求不高,只要外表体面就行。
说话间,男人已经逼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妻子捏着那衣料的纤指,喉结滚动。
随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那碍事的补丁衣服甩到一旁。
身体将人抵在衣柜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后:“......腰还酸么?“
想干什么昭然若揭。
那什么,又想了。
林昭踮脚,搂住顾承淮的脖子,轻咬他的唇角,“来。”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体离地,被人拦腰抱起,放到大床上。
身上一重,火热的唇.舌袭来。
…
初歇。
林昭窝在顾承淮怀里,脸颊泛粉。
她指尖轻点男人脖颈暴起的青筋,心想这人果然经不起撩拨,她稍微主动些,这人根本收不住。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流转在蝴蝶骨上,像在丈量着什么宝贝。
“昭昭,我打算回部队结扎。”顾承淮突然开口道。
林昭霍然抬头,“结扎?”
“对,你不是不喜欢计生用品?我也不喜欢,结了扎,一劳永逸。”顾承淮解释。
“别!”林昭忙说,眉眼间拢上担忧,“你是军人,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别了吧!”
顾承淮亲了下她的眉心,声线和缓夹有一丝刚完事的薄哑餍足,“放心,我不会拿身体开玩笑,我会问清楚。”
“你心里有数就好。”林昭相信他。
“我给你做了内裤的,在柜子最下面,你明天记得翻出来,旧的全丢掉。”
顾承淮都听媳妇儿的,“好。”
…
林家。
林鹤翎坐在铺软垫的木凳上,身前的桌上放着研钵和研杵,旁边的铁盒子中,有一截整体像树根的东西。
怪的是。
它是淡青色半透明状,表面银色纹路流转。
传入鼻腔,一股让人头脑清明、浑身疲累顿消的味道袭来。
“你闻到没有?”宋昔微站在旁边,闻到味道后出言。
“嗯。”林鹤翎颔首,垂眸盯着那截东西看,“这东西应该不普通。”
宋昔微只在意一点,“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久病成医,林鹤翎好药吃过不少,隐隐感觉有大好处,“应该有。”
“那还愣着干嘛,磨呀,要不我来。”宋昔微急切地说。
林鹤翎按下她的手,“你歇着,我来。”
可不敢让昔微下手,她力气太大,那个玛瑙研钵和研杵被她轻轻一杵,四分五裂。
宋昔微也忆起往事,没再坚持,扭头拿来搪瓷缸,往里面放些蜂蜜,那么备着。
“昭昭有说磨到哪种程度吗?”
林鹤翎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慢悠悠的捻,举止间透出闲适从容。
“世盛没提,应该是昭昭没说。没关系,捻一捻就知道了。”
“成。”宋昔微拿来扇子,慢慢扇风。
林鹤翎微微一笑。
那截青络根并不长,就那么点,稍稍碾磨,变成浅青色粉末。
他拾起小勺子,舀半勺,倒入搪瓷缸。
宋昔微顺手倒水。
粉末见水,瞬间变成无色,也没了那股让人浑身一震的味道。
“没颜色了。”宋昔微讶然。
林鹤翎低头闻了闻,“味道也淡了,只剩下蜂蜜味。”
宋昔微把碾磨好的青络根粉末,倒进一个小巧的瓷罐里,塞好活塞,顺手锁进抽屉,“这东西你听说过吗?”
“记忆里没有。”林鹤翎缓声道。
“你说,等你把这东西喝完,会不会让你想起点什么?”宋昔微思路打开。
林鹤翎吹吹搪瓷缸缸口升腾而起的水雾,没着急否认,思忖着,昔微提醒了他。
他最初闻到那股味道时,脑海中将过往记忆隔绝开的青石墙似乎晃了下,隐隐有松动。
“有这可能。”
宋昔微替丈夫高兴,“真能恢复也好,你的头就不用时不时疼了。”
“嗯。”林鹤翎很期待那天,真有这天,他也能帮昔微做些事,他现在这么一副病体,连过往记忆都没有,也幸好妻子不嫌弃他。
林鹤翎突然想起,天黑前昔微从外面回来脸色很冷,关切地问:“刘家又闹出什么事了?”
“刘家没闹,我闹了。”宋昔微回答道,眼底闪过的光很危险。
她最恨有人拿她男人说事。
刘家找死。
“……是我的事?”林鹤翎心里门儿清。
“你能有什么事。”宋昔微矢口否认,“没事,刘家那在县政府上班的女婿因为损公肥私,被撤职了,他家没法再坑人了。”
这还没事……?
林鹤翎笑着看宋昔微,开口:“你把刘家砸了吧?”
“没砸,我把他家院墙拆了。”大队长来劝,她给他个面子,没掀屋顶。
林鹤翎半句不问刘家的状况,只说:“辛苦你了。”
宋昔微心说,她不辛苦,刘家人心苦。
此时,刘家。
刘老太坐在地上,哭天抹泪,“挨千刀的宋梅花——”
宋梅花是宋昔微没改名前的名字,村里人都喊她这个名字。
一听她连母老虎都敢骂,刘老头赶忙捂住她的嘴。
“你可小点声,惊动了林家人,家里的房梁都保不住,真当林家人好欺负啊。”
宋老太一爪子在他脸上挠个红印子,怒斥:“……连宋梅花都打不过,要你有什么用!”
她看着被毁的院墙,气的咬牙切齿。
刘家的邻居边啃黄瓜,边说:“你盘算着动昭昭她爹,梅花不搞你搞谁?说起来你的胆子真大啊,这才过去多少年,你连她什么性子都忘啦?”
“敢在人家的成分表上动手脚,你家该挨这一遭啊。”另一人说。
知道些往事的老妇人满脸不赞同。
“刘家的,这都过去几十年了,你都嫁人了,咋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记得很清楚,你求着昭昭爹当上门女婿……人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你咋还惦记呢。”
林鹤翎年轻时那叫一个俊,跟戏文里的神仙公子似的,一出现惹的好些姑娘天天想办法和他偶遇,这刘家的只是其中一个。
不过三十多年过去,那些个姑娘早就放下了,老老实实过起自己的小日子,就这刘家的总暗搓搓跟梅花比……
越比,发现比不过,她反而越气。
竟想出坑害乡亲的毒计。
老人家摇摇头,在心里叹气。
看看以后谁敢和她亲近。
刘老太被拆穿,面红耳赤,正想反驳,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从外面冲来。
她边跑来,边气势汹汹地质问:
“娘,你到底干啥了,我男人工作咋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