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说话,我是在被听见】
我叫唐昕。
我是塔语文明的记录者,也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我曾写下千万人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
我曾看见塔语把一个哭不出来的男孩,从沉默里救回来。
我以为我理解了语言的全部温柔。
现在,我在一座死掉的塔里。
我正在听见我说不出来的话。
【ZEtA塔 · 内层七段 · 语言崩塌中】
我们五个人。
不,六个,加上芙临。
不对……她不算人类了。她是光,是语,是我曾留下的一段心音。
塔的墙面还在滴字。是真的字,一滴一滴往下掉。
每一滴打在地面,就裂出一道纹,那些纹像曾经我写过的字句。像:
“我不怪你。”
“对不起。”
“我爱你。”
它们像水泥上的血。
我知道,这不是塔语写的。
这可能是塔在自杀。
【岑澜 · 他是我们的“盾”】
他站在塔崩的最前面,穿着语伤防御服,一动不动。
岑澜。强心者。天生不会痛、不会悲、不会怕。
但他现在在颤抖。
他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得我几乎听不见:
“它不是杀我,是把我没说过的全灌回我脑子里。”
我看着他双眼发红,双手抱头。
他一直不懂“后悔”是什么。现在我看见他的身体开始发热,皮肤下塔语铭纹乱跳,像虫在皮下爬。
芙临喊我撤。我没动。
我看到岑澜嘴角动了。他说:
“……对不起。”
他第一次说出情绪性语言,然后,他就失声了。
真的——
他张嘴,说话,但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仿佛他嘴里是空的。
【吞语者来了】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任何震动。
它就站在我面前了。
我看不见它的脸。
但我看见了我的。
我十四岁那年,在母亲的葬礼上。
我穿着白色制服,手握塔语笔,写下第一句塔语:
“如果你能再抱我一次,我就永远听你说话。”
吞语者把那句话从我笔下抠出来,按回我胸口。
它说:
“你写下它,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你从来不是在回应别人。”
“你只是在用回应,逃避。”
我想说话,我真的想。
但那一刻,我听到的不是它说的,而是我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
“你根本没原谅她死。”
“你把故事写给别人看,从没给她。”
我跪下了。
我的手,开始抖。
我的字,开始破碎。
【失语者 · 离准 · 他开口了】
没有人以为他能说话。
他不是哑巴。只是神经系统不允许他“表达”。
但那一刻,他走到吞语者面前,指尖一挥。
他用塔语·简构体在空中刻下三个字:
「够了吧」
吞语者愣住。
那不是反击。不是逻辑。不是诗意语言。不是文明回响。只是——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厌倦。
一种,来自“无法回应”的个体对“滥用回应者”的冷漠。
离准没有再写。
他转身,像是说给我,也像是说给所有人:
“语言不是为了把你伤口翻出来。”
“它是——说完了,然后能睡着。”
【塔开始回响】
塔在动。
不,是墙壁上的字——它们不滴了。
它们开始倒着爬,回到墙上去。
我们听见的,不再是“回应”、“回应”、“回应”。
而是:
“......听。”
【我终于说出那一句】
我站起来。
我望着吞语者,它还在变幻,还在变成我们说不出口的样子。
我拿出我随身的终书笔,写下我从不肯写的一句话。
那句话——
是我在母亲的墓前,从未敢写出的词。
“妈,我不想原谅你。”
我写完。
塔光一瞬绽开,宛如亿万回声冲出塔壁。
塔没有炸,也没有崩。
塔,终于——安静了下来。
【章节终语 · 语言的极限不是说出来,是……承认没法说出来】
我们以为,说完就能解决一切。
其实不是。
有些话,说了也没用。
但你仍要说。
因为那不是给别人的。
是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