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坠入青石的刹那,整片草地突然剧烈震颤。
追兵的呼喝声骤然变成惊恐的惨叫,孰湖转头望去,只见追来的天兵被不知从何处窜出的藤蔓缠住脚踝,拖入荆棘丛中,暗红色的血瞬间浸染了花瓣。
“没时间了!”
玖鸢额间金纹发出一道火红色的光,她将手掌按在青石上,用心念驱动青石。
孰湖感觉脚下的土地正在龟裂,青石表面的纹路开始流动,宛如墨汁在水里扩散开去。
随着刺耳的摩擦声,青石缓缓裂开蛛网状的纹路,碎末簌簌掉落。
裂缝中渗出幽蓝的光,如同深海中摇曳的磷火。
玖鸢深吸一口气,用念力推了一下门,整扇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花童说道:“这是通向生门的道路,快进来。”
孰湖一个闪身跟着花童进去了,只听身后“咣当”一声,门合上了。
孰湖感觉脚底碾过某种黏腻的触感,他的四双眼睛同时发出亮光,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低头瞥见是一些粘液。
花童说:“这些粘液不伤人,只是有点恶心。”
孰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举着玖鸢母子,跟在花童的身后。
“姐姐何时收了一个四眼坐骑?看起来不错,不怕累还不怕脏!”
“谁说不怕脏?”孰湖沉声说道,眼睛一眯,似是有些生气。
“湖湖生气啦?”玖鸢觉察出这只神兽不喜欢别人说他是四眼。
“这个花童好讨厌,才见面就说湖湖是四眼。”孰湖说着看了花童一眼,“要是不看在姐姐的份上,我才不想与他同行。”
“哦哟,还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四......”花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自尊心强的坐骑!”
孰湖的四只眼睛眨巴了两下,问道:“小主,什么是自尊心?”
“自尊心嘛,那是一种感受。”
“什么感受?”
“自己感受!”
“自己怎么感受?”
玖鸢没有回答,抱着熟睡的茁茁,也没有看前方,而是一直盯着这两边的壁画,惊叹其精细生动,栩栩如生,又在其中看到一种玄机,于是问道:
“这壁画,大家看出点什么了吗?”
“这些壁画像是在记录故事!”花童心里不禁赞叹。
瞬间,数十幅壁画同时泛起油彩剥落的脆响,褪色的线条骤然变得浓墨重彩。
最先亮起的是壁画上方的“昭月廿三”字样,朱砂写就的字迹化作流淌的血珠,顺着岩壁蜿蜒而下。
“嗤——”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画面中央的噬魂刃竟从壁画中探出半截刃身。
那是把布满狰狞倒刺的黑色长刃,刃口泛着幽蓝的磷火,每道沟壑里都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啊----”
玖鸢惊恐地后退半步,还好孰湖的手掌足够宽大。
“姐姐别怕,这只是壁画而已!”
玖鸢看见壁画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他转过头看向玖鸢。
玖鸢心下大惊:“先帝!”
记忆中,先帝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容此刻变得凶神恶煞。
“萧氏家族就是第九十九道王族的血!”先帝的声音从壁画中迸发,震得地面簌簌落石。
他手中噬魂刃挥出的刹那,壁画里的天空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漆黑的天幕渗出粘稠的沥青。
萧家主母雪白的裙摆被血渍迅速浸染,她发间的银簪断裂成两截,化作两条银蛇钻进先帝的袖中。
更骇人的是,壁画背景里的宫殿梁柱竟长出无数人脸,每张面孔都在发出无声的呐喊,扭曲的嘴型拼凑出“巫咸族”三个字。
玖鸢禁不住叫出声:“巫咸族,难道是先帝所杀?”
噬魂刃劈落的瞬间,壁画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玖鸢看着萧家主母脖颈喷溅的鲜血冲出石壁,在空中凝成冰晶,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那些冰晶里封印着无数记忆碎片:巫咸族的过去、萧家的灭门案、她的前世,还有刻着萧氏遗孤”的古老典籍在火焰中燃烧。
玖鸢跌坐在孰湖的掌心上,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壁画中的先帝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他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虫群。
“没想到吗?妖女,你不会真的以为朕会好心收养你吧?哈哈,你体内的凤凰火焰才是朕收养的目的,这么多年,还好吸食了你的凤凰火焰,才拥有了现在的法力。”先帝的模样瞬间变成天君,“萧家才是真正的皇族,至于巫咸族,那就是祭品!哈哈......”
玖鸢声音颤抖道:“这不可能!”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昔日每逢发烧,先帝就会握着自己的小手,然后自己的体温就会慢慢下降,本以为是先帝对自己的疼爱,原来是他在吸食自己体内的凤凰火焰。
花童声音颤抖着指向壁画角落:“那......那是什么!”
只见壁画边缘不知何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人影,他们穿着破旧的巫咸族服饰,被锁链串成一排,每个人的心脏位置都插着一把噬魂刃的虚影。
当玖鸢的目光扫过他们的面容时,其中一个少女突然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悲凉的笑,无声地说了句:“姐姐,我见过你!”
玖鸢心下一惊道:“沅芷,我们在生门见过!”
玖鸢看见壁画中的“昭月廿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现实蔓延……
“小心!”花童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玖鸢这才惊觉,那些壁画上的藤蔓不知何时已经垂落,墨绿的卷须正悄然缠住众人的脚踝。
玖鸢怀中的茁茁突然发出一声清啼,化作一缕金芒没入她眉心。
刹那间,她周身腾起绯色的火焰,发梢燃烧成赤金,瞳孔深处跃动着涅盘之火的纹路。
那些缠绕脚踝的荆棘藤蔓骤然僵住,不再蔓延。
“焚!”
第一簇凤凰火焰如活物般顺着藤蔓攀援而上,所到之处,墨绿的表皮瞬间炭化,渗出粘稠的黑血。
火焰呈螺旋状升腾,在空中凝结成展翅欲飞的凤凰虚影,尾羽扫过的岩壁,竟浮现出古老的巫咸族咒文。
玖鸢暗想:“萧烬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对我隐瞒了,否则他不会说只有巫咸族的后裔才可以打开封印。可惜他的路径没对!”
藤蔓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音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刺耳。
童子大声喊道:“快跑!要坍塌了!”
话音未落,四周的画壁便如被巨锤砸出蛛网裂痕,大块岩石裹着碎石轰然坠落。
孰湖四双眼睛同时爆发出刺目金光,青铜色的鳞片在体表迅速隆起,它粗壮的前肢一蹬,瞬间化作流光窜向洞口。
玖鸢只觉劲风掠过耳畔,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稳稳落在孰湖宽阔的掌心上,又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茁茁,周身泛起微光。
“抓紧了!”孰湖低沉的吼声震得空气发颤。
它灵巧地避开迎面砸来的石块,利爪在岩壁上抓出五道火星,溅起的碎石还未落地便被坍塌的气浪卷上半空。
花童被孰湖尾巴卷着甩到背上时,正看见身后的壁画如同活过来的怪物,扭曲的藤蔓从墙面钻出,死死缠住坠落的巨石,就像要将所有人拖入深渊。
地面开始剧烈起伏,裂缝如毒蛇般迅速蔓延。
孰湖突然急刹,后腿蹬起的碎石中,赫然窜出一条浑身布满倒刺的岩蟒。
它血盆大口直咬向玖鸢,却被孰湖甩出的尾巴抽得粉碎,血肉飞溅间,化作一团黑色雾气消散。
“前方有结界!”玖鸢指着洞口处若隐若现的紫色光圈大喊。
孰湖怒吼一声,四双眼睛同时射出金色光束,结界在光束的冲击下泛起涟漪,眼看就要破碎,头顶却传来山体即将崩溃的轰鸣。
孰湖不顾结界反弹的力量,猛地加速,在岩壁彻底坍塌的瞬间,撞破结界冲了出去。
“轰隆隆!”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回头望去,原本的洞窟已化作一片废墟,漫天的尘土中,隐约可见壁画上的藤蔓仍在疯狂扭动。
孰湖直到奔出十里地才停下,将众人轻轻放在地上时,它身上的鳞片已有多处破损,流淌着泛着金光的血液。
“我学会了拎人!”
情急之下,孰湖竟然学会了拎人,除了举人,以后又多了一个技能:拎人!
花童双腿发软地瘫坐在地,看着远方烟尘弥漫的天空,说道:“方才差点吐出来!”
玖鸢从掌心生出一朵火海棠让孰湖吞下,又用凤凰火焰与孰湖疗伤。
”没想到湖湖不知不觉中学会了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