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大开着,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辛玥踏入殿中,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龙椅上的圣人身上。
他比想象中的要年轻,眉宇间却带着化不开的阴郁。
在他身侧站着一位不惑之年的男人,在看清殿前站着的辛玥时,心中微讶。
神女庙的庙主怎么是她?不应该是柳子浩吗?
在他打量辛玥的同时,辛玥也注意到了男人,看他这身行装应该就是当朝国师无疑了。
见到老熟人,辛玥对他微微一笑。
昔日岐山劝她勤奋修道的陈道长,今日的国师眉头一竖,呵斥道:
“大胆,见到圣人为何不跪?”
既然已经得罪了,就不如得罪得再狠一些,最好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辛玥负手而立,看了眼已经单膝跪地,不停给她使眼色的裴烬然,目光转回殿上,淡淡道:
“我秉承神女的意志,一生只跪天地父母!”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妖女,你竟敢罔顾人伦律法,妖言惑众?”
“恳请陛下狠狠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国师逮住机会,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辛玥的话。
圣人却抬手制止了众人的骚动,按了按眉心,问道:
“听裴将军说你能解北匀城痢疾之患?”
她在岐山的所做之事,所行之善,早就经裴烬宁之手送入了宫中。
若是此女真有此才能,先用一用又何妨?
都怪太医院的人没用,否则他又何必死马当活马医,让一个民女来解忧。
察觉到圣人阴沉沉到视线,太医院的医官忽觉后背凉飕飕的,额头上冷汗直流。
只觉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
不是他们没本事,实在是此次的痢疾不同寻常……
面对圣人的问话,辛玥想也不想的就道:
“能解。”她顿了顿,“但我有一个条件。”
“放肆!”国师怒不可遏。
“圣人面前,岂容你讨价还价!”
辛玥看都不看国师一眼,目光直视着圣人:
“我要查太医院所有的医案,还要见一见最先发病的病人。”
最好再来些奇珍异宝,办起事来方能利落漂亮。
当然最后这句话辛玥埋在心里,并没有说出。
圣人沉吟片刻,没有过多犹豫就道:
“准了!!”
“陛下!”国师急急道:“此女来历不明,万万不可……”
“国师”,圣人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你推演天象,说天灾或许与此女有关。”
“如今她愿意出手,不是正合你意吗?”
国师阴沉着脸嘴唇动了动,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再说,拱手退至一旁。
说白了,只因圣人不信任他罢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装神弄鬼的丫头能查出什么。
圣人训斥完国师后,目光重新落在辛玥身上,不带一丝情感的道:
“记住你说的话,欺君之罪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庙主能担待得起的。”
他允她不跪是望她有些价值。
若是只是草包一个……
圣人在心中冷哼,定要她看看什么叫一丈红。
圣人从龙椅上站起身,淡淡道:
“寡人限你十日内找出救治之法,否则裴烬宁也要受你牵连。”
他说完明黄色的宽袖一甩,离开了太和殿。
辛玥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
好怕怕……
圣人离朝,太监尖利的嗓音传至大殿:
“退朝——”
辛玥和裴烬宁并肩走出大殿,文武百官就像避瘟神一样,不敢靠近她们三尺之内。
太医院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凭她一个小丫头也敢应承,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来,这次裴小将军是要倒大霉了。
面对众人的疏远,裴烬宁倒是不甚在意,甚至还有闲心笑着对辛玥道:
“林庙主,我的前途就系于你身上了!”
辛玥只是看着他笑笑,没有说话。
裴烬宁见此,心中升起几分不确定,讷讷问道:
“你……不会真的解不了吧?”
“未见到患者还真不好说!!”
裴烬宁怔住了。
却见辛玥已经快步向前走去。
“我去见见老熟人。”
她在国师身前站定,丝毫没有芥蒂的道∶
“陈道长,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竟成了国师,属实是令人佩服。”
国师淡淡扫视了她一眼,眉宇间全是睥睨天下的野心。
与当年岐山上那个啰嗦烦人的老头大相径庭。
“我也没想到才短短半年时间,神女庙的庙主就换人了。”
辛玥听后挑眉,难不成他是冲着柳子浩去的,自己只是无故受到牵连?
“相识一场,我奉劝你识相的话还是赶紧找机会离开京城,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只会装神弄鬼的民女能掺合。”
辛玥轻笑出声:
“多谢国师好意,不过如丧家之犬般逃走,可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国师见她如此不识好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辛玥站在太医院的藏书阁中,指尖轻轻掠过一排排医案。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她玄色的道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四下无人,她索性也就不装了。
神识扫过,指尖轻掐,一本本痢疾相关的记载全部飘到她的面前。
那些记载一页页的自动翻转,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看清纸页。
“果然不同寻常……”她喃喃自语。
医案上记载的症状,与现在的情况大不相同。
寻常痢疾大多爆发在夏秋之交,而这次却发生在秋末。
虽说今年大旱,很有可能是致使痢疾滋生的主要原因。
但秋末前已经下过多场雨水,按理来说痢疾要发生也该发生在正值干旱时期才对。
而且,这次痢疾的症状也比普通痢疾更加凶险,患者往往在三天内就会脱水死亡。
她合上医案,转身走向门外。
太医院的院判没想到她出来得如此快,连忙跟了上去,急急问道:
“林庙主这是要去何处?”
“去疫区看看!!”
辛玥头也不回的说道。
院判脸色一变:“万万不可!那里太过危险……”
不是他怜惜辛玥的小命,是陛下命令他要跟紧辛玥,他怜惜的是自己的小命。
“若是不亲眼看看病人,如何对症下药?”
辛玥脚步停下,目光清冷如霜,似笑非笑的看向院判:
“大人您不会连一次疫区都没去过吧?”
院判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到反驳道:
“怎么可能,我自然是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