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恭敬地向大师行了一礼,然后迫不及待地抛出问题:“大师,严嵩在民间的形象多是大奸臣,可我觉得历史人物似乎不该如此简单定义,您能给我讲讲真实的严嵩吗?”
大师微笑着示意我坐下,他的声音沉稳而温和:“你能有这样的思考很好。严嵩这个人物确实复杂,不能仅依据民间演绎来评判。我们不妨从他的早年经历说起。你知道严嵩25岁就中了弘治十八年的二甲进士,还入选了翰林院庶吉士,可后来却因病归乡调养了十年,这段经历民间传说是他不满腐败辞官,你怎么看?”
我思索片刻后回答:“我觉得民间说法可能有夸大其道德层面的考量,毕竟历史往往容易被理想化。”
大师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从史实来看,明代翰林官的月俸仅5石米,换算到现在大概750斤,这点俸禄根本不够支撑京官在京城的开销。而且严嵩在隐居期间创作了《钤山堂集》,诗中‘岂曰忘世荣,守道固所钦’就反映出他只是处于政治蛰伏状态,并非真的想远离仕途。再看时间线,正德年间刘瑾专权,从1506 - 1510年,这刚好是他隐居的时期,避祸的成分远大于道德坚守。”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他后来1516年复出,这背后又有什么政治背景呢?”
大师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严嵩复出时已经37岁了,他选择这个时机,是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当时的政治局势。杨廷和集团主导新政,急需新生代官员注入活力;同时,他的江西同乡费宏时任礼部尚书,对他有所提携;再者,正德皇帝怠政,朝廷出现了权力真空,这对严嵩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接着问:“了解了他的早年经历,那严嵩后来是怎么一步步走向贪腐的呢?”
大师神情变得严肃:“这就不得不提到明代的制度性问题了。先说明代的俸禄体系,洪武二十五年定制,正一品月俸87石,递减到从九品就只有5石。实际购买力换算一下,首辅的月俸也就值白银44两,因为当时1石米约等于0.5两白银。严嵩任礼部尚书的时候,1538年,他单次接待琉球使团的开销就需要300两,这远远超过了他一年的俸禄。”
我惊讶道:“这样看来,俸禄确实难以维持官员的正常社交和公务开销。”
大师继续说:“没错,这还只是一方面。到了嘉隆万时期,财政出现了异化。嘉靖朝太仓银岁入从200万两增至500万两,可皇帝热衷于斋醮,每年耗费120万两。严嵩为了迎合皇帝,也为了自身利益,发明了‘羡余’制度,就是地方要向中枢输送正税之外的‘孝敬’,这就形成了系统性的分赃机制。1562年抄家时,清单显示他藏银200万两,这相当于全国两年的田赋收入,可见其贪腐程度之深。”
我不禁感叹:“制度的缺陷和财政的混乱,确实给了严嵩贪腐的土壤。那从权力异化的角度,又该如何理解严嵩的行为呢?”
大师目光深邃,说道:“这要从嘉靖帝的统治说起。嘉靖帝20年不上朝,通过‘票拟 - 批红’体系操控朝政。严嵩抓住机会,创造了‘青词政治’,把宗教仪式变成了权力通道。内阁首辅在这种情况下,实质上成了皇权的白手套,自然就有了寻租空间。”
我追问道:“除了皇权的因素,还有其他方面导致权力异化吗?”
大师回答:“当然,士大夫集团的结构性溃败也是重要原因。16世纪的科举制造就的官僚体系出现了‘逆淘汰’现象。像正直官员杨继盛,年俸连基本的养廉都不够;而攀附严党的人,只要花‘买官银’,比如知府5千两,就能快速晋升。1550年庚戌之变时,兵部尚书丁汝夔因为隶属严党,不敢调兵,这就充分暴露了军事系统的腐败。”
我思考片刻后说:“感觉严嵩的贪腐不是个例,背后有更深层次的历史逻辑。”
大师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很对。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里指出,‘道德代替法律的统治,终将导致整个文官系统的双面性’。严嵩现象本质上是绝对皇权下‘合法伤害权’的变现过程。从张璁到严嵩再到张居正,首辅权力越大贪腐越严重,这印证了孟德斯鸠‘权力导致腐败’的论断。”
我感慨道:“没想到严嵩的背后隐藏着这么多历史的必然。那从当代视角来看,严嵩的这段历史有什么警示意义呢?”
大师语重心长地说:“当权力监督失效、制度约束缺失时,再坚定的理想主义者都可能沦为体制的共谋者。严嵩的悲剧不只是个人道德的沦丧,更揭示了专制集权下官僚体系的自我腐蚀定律。正如史学家韦庆远所说:‘严嵩是跪着造反的权臣,他的贪腐是皇权阴影里开出的恶之花。’当代社会,我们要重视权力监督和制度建设,防止类似的历史悲剧重演。”
我起身向大师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大师的教诲,让我对严嵩和历史有了全新的认识。”
大师微笑着说:“历史是一面镜子,希望你能从中学到经验教训,更好地理解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