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蚕谷·北山小道,天色正晴。
山风吹过松柏,拂动袍角。苏长安立在坡顶,目送谷嬷嬷牵着小璇缓缓走远。
一群人的身影一点点缩小在山道尽头,衣袍轻扬、步履不急不缓。其中小璇背着一个苏长安亲手编的装满礼物的白藤小包,包边还缝了一圈蓝边蕾丝,随着脚步跳动如铃。
谷嬷嬷手中多出一个巴掌大的纳袋,沉甸甸,颜色低调,纹路却暗藏匠心。那是苏长安特意准备的随行礼物,给蛇姬的。衣物、被褥、软绵锦囊,一应俱全。
其中还有一整套为苏归辰量身打造的童衣,从新生襁褓到十五少年,每一件都以岁月为顺序,整整五层,折得极整齐。
苏长安看着那两个身影越走越远,站在坡上许久未动,面上不见波澜,眼中却有一丝掩藏极深的落空感。
心绪难平,山道太长,而人生太轻。
语落,静了一息,他转过身,继续下山,步履略慢。
脚步刚转,目光扫过前方溪涧,视线微顿。
前方是神蚕谷水源地——上游主泉。林木葱茏之间,溪水清洌如练,白雾氤氲,泉水顺着几块嶙峋青石跌落成帘,水声轻盈,像是被人剪过的布边,干净利落。
他走近一步,蹲下身,从腰间取出小瓷壶,舀了一瓢水在手中,送入口中轻啜。
水温偏冷,入喉却清冽甘甜,没有杂味,也无涩感。
他略皱眉,将水在舌尖轻转几下,低声道:
“味道确实干净……。”
“没有沙、无藻、无异矿、无微腥,。”
苏长安这几日也不是没动过念头,想替这群困守命数的女子破一破这诅咒般的疾病。
若是能把原世界的医学工作组连人带仪器搬来,抽血、活检、层析分析、染色观察,一套操作下来,基本上就能搞清楚怎么回事。
这种集体性的病症——一般不会复杂到谜团重重、天书难解,反倒更像被一层薄纱遮住的答案,朦朦胧胧,其实简单至极。
这几日他反复巡视谷中环境,查水源、闻气味、评食材、看制衣工序,把所有可能的诱因一一排查、归类、筛选,终于把问题压缩进了一个极小的范围。
可问题也正出在这。
他已经把病因压到只有几种可能,却没有办法再进一步拆分验证。
不是真的没法推理,而是从此处往前,已不是“看一眼就能理解”的范畴——需要的是设备,是实验,是“看得见”的微观世界。
苏长安站在神蚕谷溪流边,神情平静,手指却无意识地在袖中轻敲,眼神静得像止水,却藏着一丝恼火的无奈。
“很抱歉,我真的无能为力。”
此刻他情绪低落,整个人松懈得像一只打完仗的狸猫,连脚下的落叶都没注意踩碎几片,神识防备亦因此略有松动。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身后空气骤然折叠。
无声。
无息。
整片密林在刹那间沉进一层暗灰的雾中,阳光骤灭,草木失声,仿佛被抽空了色彩与声音的世界。
——鬼族秘法:【静域折叠】。
苏长安神色一变,蓦然回身。
来不及。
【幽冥伪境】早已启动,四周地势在感知中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进入了三维转二维的幻构结构,一步踏错即入死局。
“谁敢在这里撒野?。”他低语了一句,脚下猛然横移!
“嘭!!!”
地面炸裂,千鬼出——
身影重叠交错,灰影遮天,一座巨大的鬼面法阵以他脚下为心,瞬间封锁天地!
雾气扭曲,虚空中一块黑影逆光而裂,魇夜披着黑鳞纹斗篷从虚空中缓步踏出,长发垂地,面孔如枯骨,双瞳却幽蓝如墨潭。
“苏长安,久仰。”
他语调森寒,掌指一合,空间炸响!
【幽焰锁魂】!
黑焰锁链自他指尖飞出,凌空贯穿,锁链拖曳虚影,仿佛将天地撕成碎片,直取苏长安神魂所在!
苏长安双瞳微缩,脚下真气炸响,瞬身跃退!
——【踏神步】!
地形被生生抹平,身形闪烁之中,他强行脱离锁链捕捉范围,却终究慢了半分!
“噗!”
一截黑焰锁链缠上肩胛,燃起的并非皮肉,而是他护体真气本身。
一股撕裂神识的寒意穿入经脉,灵海一震,气息顿时一滞!
魇夜再抬手:
【鬼门十三斩】!
——一刹之间,虚空中浮现十三道身影,皆是魇夜魂化所化,每一道皆斩向不同要害,胸、腹、脊、肩、喉、眉心……
苏长安猛吸一口气,眼底映出那些身影轨迹,冷声道:
“十三道,你有点不讲武德。”
下一瞬——
【影杀之刃】出!
——刀无鞘,刃无声。
【无痕斩】挥出,刹那间一道近乎看不见的反斩冲击波席卷前方,撕裂虚像七成!
但剩下的六道魂影依旧步步紧逼。
紧接着——魇夜双瞳收紧,一道暗流无声侵入。
【冥息扰神】!
苏长安感知瞬间错位,他挥刀斩左,但魂影却已从右后方刺来——
——迷惑神识,错位实感!
“这技能……真是纯靠阴间逻辑搞人心态。”苏长安冷笑一声,强行压下识海涌动,双手结印,激发体内真元爆发!
【瞬隐·刃息归无】!
一瞬间,他的气息彻底消失,身形被天地所“遗忘”。
千鬼一时无主,迷阵轰然停滞!
而魇夜脸色微变,身后法袍猛震:“……藏哪儿去了?”
回答他的是——背后突现的一抹寒光!
“我在这。”
苏长安刀至,角度刁钻,从后颈斜斩至肋骨,影杀之刃带着【影渊蚀骨】之力直取本体!
但魇夜却在下一瞬转身,五指如钩,黑气缠爪!
“抓!”
——“轰!!!”
苏长安被一爪反拍于地,砸得泥石乱飞、树根断裂,胸口一闷,喉间血涌!
他倒在地上,口鼻渗血,却硬生生撑起一膝,一手压刀,一手拭嘴,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