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在前引路,引着盛长枫拾级而上。
盛长枫敏锐地察觉到,他甫一进入潘楼,便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他下意识地仰头望去,只见二楼回廊的角落里,一位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那姑娘正是康宁。
四目相接的刹那,康宁的心猛地一紧,她也没想到自己偷看竟被抓了现行。
她双手不自觉地死死攥紧裙角,指节泛白,脸上瞬间滚烫,眼神慌乱无措,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盛长枫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柴安目睹这一幕,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生怕盛长枫觉得被冒犯,对康宁发难。
盛长枫温和笑笑,朝着康宁微微颔首,目光中不带一丝愠怒。
康宁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低下头,规规矩矩行了个蹲礼。
原本她以为小盛大人这种大官会高高在上,颐指气使,难以接近,就像之前英王妃的弟弟杨羡那般的。
没想到他竟如此温和,又平易近人。果然,读书人家和勋贵人家是不一样的。
长枫眼角余光瞥见柴安紧绷的神情,就什么也都明白了。
他暗自摇头,看来自己白跑了一趟,回去后,还不知道母亲该有多气恼。
他低头笑笑,原来准备的那些腹稿也全都用不上了。
长枫其实不在意明兰如何了,他年幼时也是真心待过明兰的。可她在背后一次又一次说着那些不平之话,每每口中说着什么嫡庶分明,嫡子为尊的大道理时,他对她的兄妹之情总是一淡再淡。
或许是对一个人存了偏见,观察也会更加的细致,总会听到一些以往都不曾发现的。
那时她才发现,他那六妹妹。是从来都看不上他这个庶出的三哥哥,无论他有多关心她,他在她心里都是不如二哥的。
少年人赤忱,却遭遇了淋头一盆水,总是不好受,又不甘心的。
直到大嫂嫂进门,明兰帮着大嫂嫂明里暗里的针对他们林栖阁。他终究是个自私的人,没有那般宽宏大量。
之后,明兰接连陷害墨兰,又给他身上扣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他能不管不问,已经是很对得起明兰了。
柴安见长枫目光投来,忙不迭开口解释:“这位是隔壁四福酒肆郦娘子的女儿。”
长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话锋一转:“今年元若任期已满,我前几日刚收到他的信。算算日子,他这会儿已经在从闽地回京的路上了。”
柴安思绪还在康宁身上,回答得有些敷衍,“那堂姑母应该是极为开心的。”
长枫走到潘楼门口,正要登车离去,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柴安,“你心中,可是已有心悦之人了?”
柴安紧张的低下头,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敢欺瞒兄长,柴安心中心悦之人,正是刚刚的那位郦家娘子。”
盛长枫神色温和,语气舒缓,“你该与我们早些说清楚的,盛家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家。我与元若同窗数载,情谊深厚,我家嫡母与平宁郡主也算沾亲带故。你既是元若的表弟,往后若碰上难处,只管去盛府寻希浊。你也不必为此事终日困扰。”
言罢,他稍稍顿了顿,抬手轻轻整了整衣袖,继续说道:“回去之后,我自会向家中长辈细细解释。改日你大喜之时,也给盛府送上一份请帖。”
盛长枫说完,笑着点点头,转身便上了马车离开。
柴安望着远去的马车,只觉得浑身的重担瞬间卸了下来,满心欢喜,恨不能立刻跑到郦三娘面前剖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