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微风拂过河畔。
自白莲贼匪作乱,已过了一年之久。
这一年里镇抚司的雷霆手腕,可谓是将整座青云城翻了个底朝天。
先是抄没妙玉舫,倌人杂役一律充作官窑。
再就是令行宵禁,到了亥时街上就不再允许有行人出现。
一旦被巡逻的差役发现,一律按白莲教贼匪处理。
这还仅仅只是明面上。
更别提众多散布在城内的暗哨,更是多不胜数。
当然,铁律之下成效显着。白莲贼匪果然有所收束...
同福酒楼,白莲教十二堂口之一。
二楼一处酒桌上,刘洪单手撑着下巴,闷闷喝着手中桃花酿,对嘈杂的环境视若无睹。
一边喝着,一边自顾自望着窗外微风拂动的夜色。
短短一年时间,他已经熬过不知多少孤独难熬的夜晚。
往常这时候他都应该是在妙玉舫享受着青红倌人的侍奉。
然而现在只能苦巴巴地喝着闷酒。
“奶奶的,别让我知道是谁冒充的我白莲教!”
刘洪一想到有人打着白莲教的幌子,杀了镇抚司的官吏,心中就不由怒不可遏。
这则消息还是他从暗中打听来的。
事后细细想来,这根本一切源头,还是赖在这个冒充白莲教高手的气劲武者。
若不然哪里会引起朝廷镇抚司的高度关注,哪里会发生这一系列连锁反应。
哪里像现在一般,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江湖……踏马的狗屁的江湖…”
“哼,别让我逮到你,若不然非得抽筋扒皮,点你天灯,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独自斟了一杯,仰头灌入口中,眼神渐显迷离,似是又回到了妙玉舫寻欢作乐的日子。
朱红绸缎垂落,妙玉琵琶琴声不止,入手是一片温润滑腻...
嗯?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侧头转过,忽见一名黑壮大汉轻靠自己肩膀。
神色恍惚间,他如梦初醒,肩膀一抖,倏地震开此人,一脚踹飞老远。
“踏马的,打扰爷的美梦!”
“大哥,人家也是帮你分担一些...”
话音说到一半,却被刘洪厉声打断:“滚蛋!”
与此同时,楼下同样一声“滚蛋”也相继而至。
循声望去,却见是一黑袍斗笠客与一名小二在台前争执着什么。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两碗的酒,你给了一碗的钱,是欺负老实人吗?”
“店家,这明明是一坛酒你却要两碗的钱,有些说不过去吧?”
“嘿,你踏马找茬是吧?”
浑身笼罩在黑袍斗笠下的许瑞年,抿了抿嘴。
接着继续说道:“好吧。”
说着,从袖中掏出几捧碎银,伸手递了过去。
小二见这人识相,嘴角勾起嘲讽般的笑容。
“嘁。”
“这才对嘛,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好,我好…”
然而就在他伸手拿起碎银瞬间,手臂倏地一紧,似是被一股巨力缠住。
紧接着一声咔嚓声响传来,眼前一花,再次醒转间一记重拳已迎面轰来。
酒楼小二接此一拳身形不住倒飞,咔喇一响,压碎身后一张木桌。
整座酒楼的吵闹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随后又瞬间沸腾,或是怒骂,或是拔刀相向。
“贼厮找不痛快是吧!?”
“踏马的,搞死他!”
这时许瑞年感觉右肩一沉,似是被人拿住。
他余光瞥见却是一名黑壮大汉冲其咧嘴大笑。
许瑞年无奈摇头。
“你笑什么?!”
“我笑你死到临头。”
话音刚落,许瑞年左手伸出猛地拍向搭在右肩上的粗厚手掌,同时脚步分错,双肩一沉,右臂缠上反手卸骨!
嘶~
黑壮大汉反应不及只觉一阵抽痛感传来,惨叫都未来的及发出,整个左臂已然被人反手擒拿。
许瑞年没有多作废话,左腿顺势鞭腿侧踢。
随着一声沉闷声响倒地,血液已然顺着木质地板的缝隙,缓缓流淌开来。
酒楼内的众人望此情形,无不大骇,随后恍然醒悟,纷纷掏出手中家伙,腾身而起,将许瑞年围堵在内。
许瑞年掸了掸身上黑袍,面无神色,神态自若。
从储物袋内掏出碧火灵扇,先是展开扇面轻摇几下,啪的一声又合拢为棍。
“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他趁此余光一瞥,见刘洪浑然不动,毫不在意,暗暗放下心来。
“踏马的,我让你装…”
这时,数道凛冽刀锋欺身压来,刀芒劲力浑厚,纵使是炼皮武者也避之不及。
许瑞年斜步跨出,黑袍拂动,卷住刀刃,挥动扇骨。
扇骨递出向前一抡,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一大片武者瞬间应声倒地。
一时间整座酒楼乱成一团。
片刻之后,围拢的武者肉眼可见的缩减大半。
......
许瑞年随手甩掉扇骨上的血迹,望着此时准备下场的刘洪,嘴角勾起。
“小子我承认你很有两下,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刘洪挤开围拢的人群望向许瑞年,心情多少有些微妙。
就像是吃着酒,想着姑娘,突然有个麻匪……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他兀自提气,双拳架起,心中思忖眼前这人气血强度也不过炼皮境武者,又经过半天车轮消耗,想必现在状态大不如前。
“只要我再与多其拉扯机会,必定能将其耗死。”
念及此处,两人似乎都读懂对方的打算,同时暴起发难。
许瑞年纵身跃起,双腿一记猿猴蹬枝,凌空踢来。
在炼皮武者的强横气血加持下,恐怖的力量倒转流向,明面透着刚猛劲力,其内却暗藏阴柔穿透之劲。
刘洪侧身闪避,却是心中一凛,未曾想到此人竟如此阴险,若不是他存着拉扯消耗的心思,如果硬刚接手必然不及对方。
他双目突起,见对方侧身门户打开,结合之前动作,稍加推断显然是故意为之。
刘洪扬手虚探,借此正好验证心中猜测。
“呼。”刚猛劲风掠过。
果不其然下一刻许瑞年侧身翻过,白虎腿腾空后踹,招里藏招,招招透着阴险狠辣。
“嘭。”
随着这一脚落空,继而发出一声刺耳的音爆,瞬间震碎下方大片青砖。
围观的众多武者见此声势,无不心惊肉跳,不由暗生惧意。
若是换作他们自己上去,恐怕刚才已经中招。
望此一幕,许瑞年眉头陡然蹙起,心思电转,思索应对之策。
“此人颇为谨慎,看来有必要换个战术应对。”
“若不然持续被他拉扯消耗,最终战斗节奏会于我不利。”
蓦地,许瑞年足尖点地,临近刘洪身前。
左手悬腕啪地展开扇面向前一劈,右手暗自运劲划圈。
这一次取得是力分而散,让对手无暇顾及虚实。
“铛铛铛。”
许瑞年见刘洪左足挑起地下长刀,横在身前挡住了几招,心中一动,右掌悬腕一记定马挥袍阻挡对方视线顺势推掌。
此招正是袈裟伏魔功内技巧定马挥袍,以阻挡敌手视线,暗度陈仓施展狂风霹雳掌。
“呼呼。”
狂暴的力量霎时间穿透黑袍向前压去,刘洪刚想侧身抽身遁走,但呼啸劲风透过掌风迎面扑来,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心中一横,脚步下沉,左手长刀硬接碧落火灵扇,右臂提劲抬肘阻挡。
他自恃炼皮圆满,即使是全力硬接此人招式,也不过略失下风,并无性命之忧。
然而下一刻,刘洪望着左手长刀似是豆腐一般,在相碰的瞬间竟然直接断裂,不由心中大惊。
“怎么可能,刚才明明接住几招劈砍,不对,是这把折扇有问题!”
蓦地一股劲风传来,将他身子直直轰出数尺之远,落于围拢人群之中。
许瑞年箭步冲出,迅捷如电,趁着对方倒退的过程顾及不暇,施展龙吟雷动手攻向对方四方四隅。
刘洪虽然未曾受伤,但却是五脏六腑翻动,委实难受,见对方竟是趁此追击过来,手腕一翻,袖口飞出几枚飞针暗器借此阻挡,分散对方力道。
钉铛之声作响不断,许瑞年抬手挥扇阻挡,右拳却是大开大合,以快打快。
电光火石间,两人相互拆招数十次,比拼的完全是蛮力劲道,毫无丝毫回旋余地。
无论刘洪如何回挡,都无法卸去对方双拳带来的狂暴劲力。
就好比,在他本是五脏六腑震动的基础上,身体各个位置似是被大锤连续锤锻一般。
无疑是雪上加霜,已经达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再反观许瑞年暗自调动灵气,鼓荡袖袍,借力反力,卸去对方大半劲力,对方打自己和打棉花根本没什么区别。
随着一声惨叫响起,许瑞年双掌平推正中对方胸口。
刘洪大口鲜血直接吐出,随之承受不住,应声倒地。
事已至此,围拢的人群再无看热闹的心思,有几人脚步已经悄然后撤数尺。
几个不怕死的更是直接叫喊道:“兄弟们,一起上,他打了这么久,必然不能支撑太久。”
然而下一刻,赤青色光芒闪动,嗤地入肉声传来。
却是许瑞年操控碧火灵扇,直接将此人抹杀。
一阵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过后。
整座酒楼残破不堪,尸横遍地,许瑞年将扇骨尖锋抵在刘洪下巴,压低嗓音说道:
“说出你们白莲教的库房位置。”
刘洪似是认命一般,闭目垂眉,低声自语:
“我说了就能饶了我的命么?”
“这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我是在命令你。”
刘洪一张脸涨成了紫酱色,似是这般命令口吻的语气,除了堂主之外,他已经多年未曾从别人的嘴里听到。
他冷笑一声,愤愤说道:
“想我刘洪叱咤江湖二十年,走过南,闯过北,却没曾想今日竟被你这么个小…”
话音未完,啪的一声响亮巴掌将其打断。
“没空听你的废话,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