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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萦尚未反应过来,男人温热的气息便席卷而来。

蜡烛已经灭了,她仍然闭上了眼睛。

等到帐子里的炽热气息渐渐消散,玉萦枕着他结实的胳膊,小声问:“爷还生气吗?”

赵玄佑起先微拧的眉头早就松开了。

“别瞎猜。”

玉萦被他的回答弄懵了。

倘若不是跟裴拓闹僵了,先前为何摆着一张苦瓜脸?

赵玄佑不承认也好,这样明日还能再去听课。

真吵起来了,他肯定又要逼着玉萦跟裴家夫妇划清界限。

“他在溪边给我大吐苦水,说了许多悲惨经历。”

“啊?裴大人吗?”玉萦有些惊讶,看不出来,裴拓居然还有悲惨的经历。

赵玄佑轻轻“嗯”了一声。

“裴大人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怎么都不像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裴拓骨相清秀,五官精致,一张脸挑不出任何错处,生得那般出众却并不孤高自傲,无论见到谁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存着几分温柔。

玉萦没读过什么书,但听娘念过一些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便是用来形容裴拓的吧。

黑暗中的赵玄佑在听到“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这个字的时候,眸光微闪。

“我瞧着他怎么苦大仇深的?”

玉萦素来机灵,听出他不高兴了,忙改口道:“自然是爷看得准。奴婢只是觉得裴大人和裴夫人看起来都有书卷气息,裴夫人是相府的小姐,还以为裴大人跟裴夫人家世相当呢。”

“他的父亲过世前只是一个县令,倘若没考中状元,他连相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别说是迎娶孙倩然了。”

“如此,”玉萦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好奇地追问,“裴大人到底有什么苦大仇深的过往呀?”

她对今晚溪边的事格外在意,倒不是因为裴拓。

裴拓要对付兴国公府,今晚找上赵玄佑,必然是要讲联手之事。

赵玄佑说得极为简短:“裴拓的爹曾被人诬陷,后来无罪放了出去,只是深受打击,没多久双亲接连过世了。”

裴拓居然有这般心酸不堪的过往?

不过,人家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哪里轮得到她一个通房丫鬟来同情。

“爷,裴家的事与兴国公府有关系吗?”

玉萦的问话,赵玄佑并不意外。

毕竟,当初孙倩然找玉萦传过话,明确提到裴拓与兴国公府有恩怨。

赵玄佑从来不对玉萦说闺房之外的事,今夜难得破了例。

“嗯。”

“怪不得他来找爷。”

“为何怪不得?”赵玄佑问。

玉萦柔声道:“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爷跟崔氏和离,两家从此结下梁子,爷又这么厉害,他想对付兴国公府,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请爷出手了。”

赵玄佑微眯起眼睛。

玉萦是在刻意拍他的马屁,但她这一番话并非无脑吹捧,反而言之有理。

他忽然对玉萦想去书房听课这事有了点别的感觉。

她是真心想听课的。

玉萦说完,半天等不到赵玄佑说话,以为自己话说得多了,触了他的逆鳞。

她不敢再问裴拓的事,只道:“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刚才睡得远些,不打扰他,他的手掌却拉扯住了她薄薄的纱衣。

“还不困吗?”玉萦问。

困?当然不困。

赵玄佑闷声道:“再来一次。”

-

溪边小酌过后,赵玄佑和裴拓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在院里寒暄,照常坐在廊下喝茶。

一个教导赵岐武功,一个指点赵岐文章,两人相处和睦,又井水不犯河水。

玉萦心中盼着他们能联手对付兴国公府,但这事她根本无法促成,只能静观其变。

裴拓讲课的时候深入浅出,即便玉萦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也能领会四五层意思。

漓川的日子过得平静又有趣。

这日一早,赵玄佑奉命护送两位公主去附近的小镇出游,玉萦在院子里一边绣花一边陪着赵岐扎马步。

赵岐瞥了一眼她绣的鸳鸯,忍不住皱眉。

“你这绣得什么玩意?”

“奴婢绣得是鸳鸯戏水。”玉萦认真道。

赵岐一脸嫌弃:“什么鸳鸯,分明是野鸡。”

即便是野鸡,也是最奇形怪状的那种。

玉萦不觉得自己绣得差,她学做女红也就一个多月,能绣出野鸡已经很厉害了。

“反正是我自己用的帕子,丑些就丑些吧。”

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模样,赵岐忍不住问:“赵玄佑出门不带着你,你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吗?”

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宜安公主和宜宁公主生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她们俩才会对平民百姓住的小镇感兴趣。

玉萦自己就是平民百姓,若是能选,她想一辈子住在行宫里锦衣玉食的,才不想去什么镇子赶集。

“奴婢从小生活在村里,对村子啊、镇子啊,都很熟悉,用不着去看。”玉萦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绣她的“野鸡戏水”。

赵岐感觉跟她说话从来都没在一条道上,偏生这里没得选,只能跟她一个人说话。

玉萦小心翼翼地把“野鸡”的眼睛绣好,抬眼看向赵岐,见他愁眉苦脸的,笑问:“殿下是不是想跟过去玩?”

“只要能出行宫,去哪儿都行。”

“殿下这些日子如此勤学苦练,早上世子出门的时候若是说一声,他一定会免了殿下今日的功课的。”

赵岐冷笑:“我是想出宫,昨儿父皇都问我了,可我宁愿在这里呆着也不想跟宜安她们一起出宫。那不是玩,那是活受罪。”

虽然玉萦感觉得到宜安公主对下人不太友善,但赵岐是她的弟弟,她们姐弟关系如此紧张吗?

“殿下想自己出去玩?”

“嗯。”赵岐没精打采地说,“父皇说我得上完课才能出去。”

玉萦不知如何劝慰,恰在此时,裴拓扶着孙倩然从屋里走出来,闻言道:“殿下连续上了十日的课,便休息半日吧。”

“今天的课免了?”

裴拓颔首。

算着时辰,赵岐练习马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十来天他天天困在这小院里,半日习武,半日修文,不算勉强,但的确想出门散心。

听了裴拓的话,他猛然站直了身子,颇为难得地朝裴拓拱手一拜:“多谢裴老师。”

“殿下客气了。”

看着赵岐笑眯眯地离开,玉萦继续摆弄自己的绣件,只是绣花针还没刺下去,赵岐去而复返,一把拉起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