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佑没想到老太太如此敏锐,无奈笑了一下。
老实说,玉萦也不是他想要的。
打从他回京,想的就是跟崔夷初好好过日子,谁知道崔夷初搞出这么多花样,居然让玉萦一直替她跟自己同房。
他和玉萦,只能算是阴差阳错。
内宅被崔夷初折腾得乌烟瘴气,至少,跟玉萦在一起没那么心烦。
“玉萦……也是夫人替我挑的,不是我要留下。”
“唉,夷初也不容易,”赵玄佑让府医跟叶老太君回过了崔夷初难以有孕的事,同为女人,叶老太君倒是对崔夷初颇为同情,“一个女子没有子嗣,这是天大的伤心事。她是个识大体的人,所以才出此下策。玄佑,你们是夫妻,总要相互扶持。”
夫妻?
赵玄佑在心中冷笑。
倘若崔夷初真拿他当夫君,就应该坦诚相待。
他自然会与她相互扶持。
崔夷初是怎么做的呢?洞房花烛夜与他分房而眠,趁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寻了个跟自己样貌相似的丫鬟,让自己黑灯瞎火地跟丫鬟成事,好蒙混过关。
到了这一步,赵玄佑几乎明白了崔夷初的计划。
若玉萦有孕顺利生下孩子,只怕这个孩子会抱到崔夷初身边,假称是她所生。
在她崔夷初眼中,他压根不是什么夫君,只是让她牢牢坐稳侯府主母位置的一件工具而已。
叶老太君看着赵玄佑的眸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又是一叹:“玄佑,结发夫妻,你可不能这么无情。”
“祖母放心,我有分寸的。”赵玄佑压下思绪,恭敬说道。
“罢了,我不是说你有错。千错万错,都怪我,”叶老太君叹了口气,“当初你爹娶妻的时候,就给他说了个体弱的媳妇,如今到你成亲了,我着急抱孙子,没打听清楚又给你找了个不能生育的。”
“祖母,这种事不是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怎么能怪你呢?”见祖母如此自责,赵玄佑只得违心道,“夫人是京城第一美人,出身高贵,知书识礼,能娶她为妻,我很欢喜。”
“真的?”
赵玄佑点了点头。
想到赵玄佑刚回京城时,夫妻俩日日都过来给她请安的和睦模样,叶老太君信了几分。
“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跟她闹别扭啊?”
赵玄佑挑眉:“她说的?”
叶老太君见他这态度,顿时急了,“这还用她说?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个丫鬟回房,这不是往她脸上抽巴掌吗?”
玉萦中毒那天夜里,赵玄佑把玉萦抱回泓晖堂的确有下崔夷初脸面的念头,但……也不全是……
“玄佑,祖母是过来人,夷初不过是在强撑罢了。她给你抬姨娘、抬通房,你信我,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在滴血的。她是你的正妻,你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啊。”
“孙儿并不想要这么多新人。”
叶老太君皱眉:“你不想要寄柔?你身边的女人的确够多了,只是寄柔是你娘相中的人,又是你的表妹,总不好反悔的。”
赵玄佑之前是这么打算的。
但今日看到冯寄柔为难羞愧的模样,他心中的想法有所松动。
或许表妹自己是不愿意做妾的。
“怀月那孩子,你收房了吗?”叶老太君忽而问。
赵玄佑摇了摇头,听到她这么问,眸光一动,“祖母可有什么安置她的法子?”
“庄大人跟咱们家是旧相识,论理说他的女儿,咱们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你喜欢怀月倒无妨,你要是不喜欢,也别耽搁人家了。”
凭侯府的地位,若是有大赦的机会,把怀月添到礼部的赦免名单里不是难事。
等除了奴籍,再添份嫁妆,给她寻一个好人家,也不负从前的交情。
“此事恐怕还要劳烦祖母。”
叶老太君见他是真不想要,点了点头:“明儿起打发她来乐寿堂吧,我这边丫鬟婆子都是不通文墨的,她来,还能陪着我读读经文,谈谈佛法。”
虽然叶老太君希望侯府能早日开枝散叶,但她不希望赵玄佑是个沉溺女色之人。
身边有两三个可心的女子,足矣。
“甚好。”赵玄佑对怀月一点兴趣都没有,老太太愿意把她带在身边,对她而言也是最好的归宿。
至于冯寄柔,回头他再想想法子。
说了这么久的话,赵玄佑看出祖母已经乏了,遂起身告辞。
末了,叶老太君叮嘱他给给崔夷初足够的体面,从前京城里有些宠妾灭妻的高门大户,最后都闹得家宅不宁,坏了气运。
赵玄佑自是一一应下。
出乐寿堂时,已是月上中天。
回到泓晖堂,元青已经给他备好了热水栉巾。
他眼眸微沉:“只有你?”
元青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爷觉得谁还应该在?”
元缁今日陪着爷去衙门当差,晚上就是元青服侍啊。
赵玄佑沉着脸落座,低声道:“早上跟玉萦说过了,往后更衣的活儿交给她。”
玉萦?
服侍爷更衣?
元青虽然还没开窍,但早就感觉到爷对玉萦是不一样的。
他忙道:“玉萦给爷备好了寝衣,这会儿应该回小月馆了,要我把她喊过来吗?”
“不必。”
赵玄佑梳洗完毕,便将元青撵了出去。
他走到内室,看到榻边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寝衣,眸中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赵玄佑拿起寝衣,正欲换上,脑中忽而天人交战起来,僵了片刻,忽而将寝衣扔回榻上。
他快步出了泓晖堂,廊下的元青吃了一惊。
“爷,这么晚了……”
“别跟着。”
丢下这句话,赵玄佑便飞快出了泓晖堂,他疾步朝小月馆走去,没多时就站在了玉萦的门前。
静谧的月夜里,他推门进了屋子。
玉萦这两日都困得很,回屋就躺下了。
她侧身蜷缩在被窝里,一头缎子似的青丝垂在枕畔,神情恬淡,睡得香甜舒适。
赵玄佑注视她片刻,缓缓朝她伸手,扯住了她的被子。
因着门开着,屋外的夜风吹了进来,也因着他拉开了玉萦的被子,夜风顺着那个口子往她被窝里灌了进去。
睡梦中的玉萦感觉到的凉意,下意识地往缩了缩脑袋。
罢了,她来了癸水……他这是在做什么……
赵玄佑终归还是替她盖被子。
就在他抽手的那一刻,睡梦中的玉萦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