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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参见宜安殿下。”内务府的太监们齐齐跪地行礼。

原来是宜安公主来了。

赵玄佑转过身,拱手施礼:“臣赵玄佑拜见宜安殿下。”

“赵玄佑?”宜安公主听着他自报家门,秀眉微蹙。

她上月刚满十七,鹅蛋脸面,柳叶弯眉,原是生得娇俏可人。只她天生尊贵,又得帝后喜爱,生性骄纵,时常横目视人,看着并不和气。

“是。”赵玄佑不疾不徐道。

“这名字倒是挺耳熟的。”

见她想不出来,旁边小太监适时提醒道:“这位是靖远侯府世子,陛下今日钦点的中书省参军赵大人。”

“靖远侯府?”宜安公主眸中忽然有了亮光,“哦,你是崔夷初的……如意郎君吧?”

“夷初正是微臣的夫人。”

宜安公主刹那间对他起了浓浓的兴致,抬眼细细打量起来。

见他身姿颀长,风仪俊整,俊目幽深泓邃,又兼具几分清举气度,宜安公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你可知道崔夷初从前是我的伴读?”

“臣知道。”

去年赵玄佑和崔夷初成婚的时候,宜安公主遣人送了贺礼,底下人来给赵玄佑回过。

不过,他以为,夫人给公主做伴读,想来两人关系密切,但听公主的口气,似乎并不喜欢夫人,甚至,还有些敌意。

他想起了叶莫琀对他说宫中有不利于夫人的流言。

心里想了这么多,面上却是平淡无波,只恭敬回道:“是。”

“回公主殿下,”内务府太监道,“陛下重赏了世子,正在领赏呢。”

“我说谁那么大手笔,一次拿那么多妆花缎走,原来是父皇,”宜安公主终于收回了目光,说话间走上前翻看起赵玄佑挑的那五匹妆花缎。

先是给叶老太君挑的莲青和秋香,再是给崔夷初挑的水绿、鹅黄和杏红。

宜安公主笑道:“这三匹都是给崔夷初的?”

“是。”

“难得父皇赏赐,世子竟然自己一匹都不留,当真是心疼媳妇的。”

赵玄佑神情淡淡:“公主谬赞了。”

宜安公主自是看出他的情绪,却不以为然,依旧说道:“母后今日也赐了我一匹,我原想着拿一匹鹅黄色的,可这最后一匹竟被你拿走了。”

“公主请便。”

听着赵玄佑清冷果断的语声,宜安公主眸中的玩味更浓:“多谢世子承让,我瞧着正好那匹石青的缎子也不错,世子拿回去给自己做一身新衣。”

“多谢公主,微臣告退。”

赵玄佑话语简短,行礼告退后,旁边的太监忙把他挑的五匹缎子抱起来,送他出宫。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宜安公主撇了撇嘴,轻轻“嗤”了一声。

旁边宫女忙把她要的那一匹鹅黄色缎子抱起来,小声道:“公主,可以回宫了。”

走出内务府,远远地还能看见赵玄佑的背影。

宫女道:“没想到这位世子看着比京城里其他公侯之家的公子强许多。”

“可不是么?原本以为崔夷初走投无路,只能嫁个大几岁的粗鄙武夫,谁知竟是这样的人。”

宜安公主是天之骄女,惯素眼高于顶,遇到赵玄佑,亦不禁起了波澜。

俊逸出尘,文武兼修,不卑不亢,气度斐然,还深得父皇喜欢,一回京就升官不说,还安排在中书省这样机要衙门当差,显然有重用提拔之意。

她至今没指婚,便是一直没有相中的人选。

若早知靖远侯世子是这样的人物……

“真是便宜那贱人了。”

宫女见她生气,小声道:“她是拣了天大的便宜,靖远侯世子可是倒了大霉。”

宜安公主无奈点了点头,又横了宫女一眼,轻蔑道:“母后说了,此事休要再提,仔细你的脑袋。”

“奴婢知罪。”

*

马车辘辘,赵玄佑倚窗而坐,看着窗外的街市,心绪颇不宁静。

最初从叶莫琀那里听说说宫中有不利于崔夷初的流言时,他并未在意。

崔夷初品貌俱佳,高贵清雅,惹人非议在情理之中。

但她在宫中是宜安公主的伴读,即便有流言,宜安公主应是最了解她的为人吗?怎么会对她那般轻蔑态度?

夫人平常固然有些冷淡疏离,但夜里卸下一切防备后的她温柔可心,任谁都不会不喜欢她。

宜安公主既与她相识多年,怎会不知道她的性情?

那日叶莫琀的原话是,皇后不喜崔夷初,不仅不让她嫁入皇家,还不让她继续做公主伴读。

当时他以为,这一定是空穴来风,但与宜安公主言谈过后,以公主对崔夷初的态度,显然传言并非虚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夫人被皇后和公主视为眼中钉?

赵玄佑在战场上从未有过犹豫,此时却举棋不定。

有心回府向崔夷初问个明白,又觉得因为旁人的态度去问,会损伤夫妻情分。

想到两人在锦帐中的浓情蜜意,赵玄佑终归不忍。

思忖再三,他终归压下了这个念头。

马车停在侯府前,他还没进门,便见宋管家匆匆而来。

“何事?”

“刚才官府那边来人了,说是周妈妈死在牢里了。”

死了?

周妈妈私吞的银子数目虽大,但罪不至死。

“怎么死的?”

宋管家迟疑片刻,缓声道:“说是先前兴国公府派人去牢里探望过,知府想着公府是爷的亲家,便把周妈妈的死记了个畏罪自杀。”

赵玄佑立即想起昨晚她劝自己给周妈妈灭口的事。

“夫人早上派人出门了吗?”

“崔荣一大早就去过流芳馆,尔后就套车出府了。”

崔荣是崔夷初的陪房,有自己的马车,平常帮崔夷初跑腿不需要经过公府的应允,不过马厩和门房都属于前院,崔荣走动,宋管家这边也能留意到。

是她让公府去下手的吗?

赵玄佑眸色微冷。

或许,夫人真的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他一言不发,重新上了马车,命马夫前往安宁侯府。

叶莫琀最好呼朋唤友,见赵玄佑来了,没留意他的神色,又喊了几个朋友。

因着赵玄佑今日获封了四品京官,又在中书省这样的衙门,他帮他庆贺一番,遂包了一条画舫游湖,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歌姬来唱曲,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赵玄佑坐在花丛中,始终心不在焉。

歌姬唱腔婉转,他一个唱词都没听进去,只不断喝酒。

叶莫琀初时未觉,后来察觉酒壶片刻就空,这才看出赵玄佑有些不对劲。

他借着醒酒之名,领着赵玄佑走到船尾。

“哥,到底出什么事了?一晚上都在一个劲儿喝闷酒。”叶莫琀不解地问,“陛下今日擢升你为中书省参军,天大的喜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赵玄佑酒量甚好,哪怕喝了许多,夜风一吹,也立刻清醒过来。

他见旁人不曾跟过来,沉沉道:“我夫人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