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尘的五指狠狠嵌入掌心的黑莲,那黑莲像是有生命般,不断挣扎。浓稠的汁液顺着他的指缝滑落,滴在焦土上,瞬间腐蚀出丝丝白烟,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莲心热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的手生疼,可他却攥得更紧了。掌心皮肉被灼烧,散发出焦臭味,混合着空气中的血腥气,竟让他那颗麻木多年的心,猛地抽痛起来。
“母亲……”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渴望。就在这时,莲心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爆发出一道刺目金光,差点晃花了他的眼。
破碎的护山大阵残骸,零零散散地悬浮在半空,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像无数把染血的刀刃,散发着肃杀之气。宗主那无头的尸体,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阵眼中央,脖颈的断口处,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根须,它们像一条条扭动的小蛇,不断钻进地底,似乎在汲取着什么。
而苏逸尘掌中的莲心,在这一片污浊混乱中,却绽开了一抹纯净。外层焦黑的莲瓣,一片接着一片剥落,露出里面鎏金色的芯蕊,那光芒耀眼夺目,映得他脸上的妖纹好似熔岩在流淌,透着诡异的气息。
就在这光芒之中,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位女子,身着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袖口绣着青云宗绝迹百年的冰凰纹,尊贵而神秘。她的发间,插着一支断裂的玉簪,那玉簪的样式和苏逸尘怀中珍藏的那支,竟一模一样。她轻轻抬起手,腕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清脆悦耳,正是苏逸尘记忆深处,模糊的摇篮曲节奏。
“尘儿。”虚影轻轻开口,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缥缈。就在这一瞬间,整座青云山脉的锁链,像是被触动了开关,同时发出嗡嗡的鸣响。
苏逸尘像是被重锤击中,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三百年来,他踏遍尸山血海,历经无数生死,双手从未颤抖过,可此刻,却几乎托不住这轻飘飘的莲心。他见识过太多幻术陷阱,警惕性极高,甚至能敏锐地嗅到玄霄傀儡靠近时,那特有的腐草味。但此刻,这银铃的脆响,却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穿他所有的理智防线。他记得,那是他婴孩时期啃咬过的银铃,铃壁上还留着他的齿痕。
“你在诛妖台……还活着?”他开口问道,嗓音破碎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虚影轻轻伸出指尖,轻点一下,一缕金光瞬间没入苏逸尘的眉心。
刹那间,一幅画面在苏逸尘的脑海中浮现:天空中,血雨如注,倾盆而下。女子神色焦急,动作迅速地将婴儿塞进青云宗后山的岩缝。随后,她割开自己的手腕,用涌出的鲜血画符,那殷红的血在岩缝上缓缓流淌,散发出诡异的气息。襁褓中的苏逸尘,哭喊着伸出小手,死死抓住她染血的袖角。“活下去。”这是她消散前,最后说出的口型。当锁链穿透她琵琶骨的那一刻,婴儿的掌心还紧紧攥着半截玉簪。
苏逸尘脸上的妖纹,像是被点燃的火焰,突然暴起,金红的纹路迅速爬满他的脖颈。虚影缓缓伸出指尖,轻轻抚上他滚烫的皮肤,指尖触碰之处,竟绽开冰蓝的霜花,冰与火在此刻奇异交织。“莫信青云。”她的声音随着身形,一起渐渐淡去,“去问罪台找……”
话还没说完,莲心突然轰然炸裂,光芒四射。
“母亲!!”苏逸尘惊恐地大喊,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绝望。
他疯狂地伸手,想要抓住那些四散的光点,可最后,却只握住了一把冰凉的灰烬。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突然塌陷,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宗主尸体化作的黑色根须,像一条条夺命的绳索,迅速缠住他的脚踝。无数被黑莲寄生的弟子,从裂缝中爬了出来,他们的眼窝里,盛开着同样腐臭的莲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真感人啊。”一个戏谑的嗓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打破了紧张绝望的氛围。
玄霄傀儡迈着悠闲的步伐,踏着虚空,缓缓而下。他的掌心,悬浮着三枚冰晶花瓣,那花瓣晶莹剔透,正是林清雪自爆时散落的冰魄碎片。“用这个换你母亲的残魂,如何?”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指尖轻轻一弹,花瓣像锋利的刀片,割开了苏逸尘的脸颊,“毕竟她还有七瓣心脏在我这儿。”
苏逸尘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如汹涌的潮水,再也无法抑制。妖火冲天而起,熊熊燃烧,将周身十丈内的黑莲,瞬间焚尽。
他在火中愤怒地嘶吼,声音震耳欲聋。背后浮现的妖神虚影,竟双目渗血,仿佛也在为他的遭遇而愤怒。他猛地冲上前,徒手贯穿傀儡的胸膛,然而,掏出来的却不是心脏,而是一枚刻着“诛妖台”三字的青铜钥匙。“多谢。”玄霄傀儡在消散前,发出一阵大笑,“这可是开启问罪台的最后一枚钥匙。”
“当啷”一声,钥匙坠落在地。
苏逸尘掌心残留的莲心灰烬,突然凝结成冰,一股极寒的气息,迅速钻入他的经脉。这股气息在妖纹的间隙,勾勒出一条模糊的路线。他抬起头,望向东北方,那里隐隐约约传来锁链撞击的声音,那声音与他记忆中的诛妖台轰鸣,渐渐重叠。
阵眼废墟中,宗主残破的命牌,微微发亮,浮现出仙界地图的虚影,似乎在指引着他下一个方向。
冰莲花瓣从傀儡胸腔坠落,苏逸尘的血滴在上面竟发出清越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