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雪扫过青云宗山门前的三千石阶**,苏逸尘站在最后一阶残破的青玉砖上,垂眸望着掌心凝结的冰霜——那是林清雪消散前最后一缕寒气,此刻正顺着妖纹爬上他的脖颈,像她生前总爱偷偷拽他发梢的小动作。
“站住!来者通名!”两名守山弟子从山门结界后跃出,剑尖却在触及他身影的瞬间剧烈颤抖。左侧少年手中的「青鸾剑」哐当砸在雪地里,溅起一片混着冰渣的泥水:“妖、妖纹……是那个堕魔的叛徒!”
苏逸尘缓缓抬头,覆面的金红色妖纹如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左眼瞳孔已彻底化作竖立的兽瞳。他望着少年胸前绣着的孤云峰纹样——三年前,这孩子还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地讨教御剑诀,如今却将剑锋对准了他咽喉。
“让路。”他开口时,喉间滚出的声音带着金石相撞的嘶哑,那是妖神骨重塑喉骨后的异响。
“宗……宗主有令!”右侧年长些的弟子强撑着举起剑,剑身上的驱魔符却因过度恐惧燃成灰烬,“凡面目生妖纹者,立斩不赦!”
最后一字尚未落地,苏逸尘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过两人身侧。冰霜在他指尖凝成薄刃,轻轻划过那名年长弟子的腕脉——正是孤云峰基础剑诀「流云拂雪」的起手式,只不过当年他教这一招时,用的是桃木枝而非冰刃。
“你!”那弟子踉跄后退,腕间血痕细如发丝,却分毫未伤及筋骨,“为何不杀我……”
“三年前中元节,你偷偷给后山饿鬼道的野鬼烧纸钱。”苏逸尘背对着他走向山门,妖纹攀附的侧脸在雪光中半明半暗,“能对孤魂心存怜悯的人,不该死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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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结界轰然洞开**,数十道剑光如流星坠地般将他围在中央。曾经与他一同在膳堂抢桂花糕的刘师弟站在阵眼处,手中「诛邪阵盘」却比他的脸色更苍白:“苏师兄……不,苏逸尘!你若还念及同门之谊,就自封经脉随我去戒律堂!”
雪落在苏逸尘肩头,却在触及妖纹的瞬间蒸腾成血雾。他望着阵盘中央浮动的“诛”字,忽然想起去年除夕,这小子喝醉后抱着他大腿哭诉暗恋丹霞峰女修的糗事。如今那女修正站在东南阵位,手中淬了诛妖砂的弩箭对准他心口,箭簇上还刻着他当初帮她改良的加速符。
“戒律堂?”他低笑一声,左眼兽瞳突然暴涨金芒,“是等着被玄霄的锁魂钉打穿琵琶骨,还是被你们那位好宗主炼成新的黑莲傀儡?”
阵盘骤然炸裂,反噬的灵力将刘师弟掀飞三丈。苏逸尘踏着崩碎的阵纹向前,所过之处积雪化作猩红血水——不是术法,是妖神骨无意识散发的威压。
“拦住他!”丹霞峰女修扣动弩机,箭矢却在离弦的刹那调转方向,钉入她自己的右肩。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箭尾缠绕的金红妖气,那是苏逸尘当年教她绘制符纹时,为防误伤添上的回护禁制。
“为什么……连自己留下的保命符都要算计?!”她呕着血嘶喊。
“因为从你们相信玄霄那套‘诛妖正道’开始——”苏逸尘指尖拂过脸上妖纹,所触之处冰晶与火星迸溅,“这山上就再没有我的同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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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钟声突然响彻云霄**,七十二道缚妖索从云层中垂落。苏逸尘望着索身上熟悉的孤云峰秘纹,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师尊握着他的手教他绘制缚妖阵的情景。
“此索可缚天下邪祟,但你要记住……”记忆里师尊的嗓音突然与现实中重叠,苏逸尘猛地回头,看见云鹤真人站在山巅结界内,手中握着的正是缚妖索主链。
“——但你要记住,人心若成妖魔,纵是上古神索也缚不住。”
缚妖索在触及苏逸尘周身妖气的瞬间寸寸断裂,云鹤真人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手中主链化作飞灰。苏逸尘瞳孔骤缩——那血里混着细小的黑莲花瓣,与墨无痕傀儡核心的污血一模一样。
“连您也……”他喉间的嘶哑第一次染上颤音。
云鹤真人用染血的手指在虚空画出一道止血符,却是拍向自己心口:“快走!宗主早已不是……”
一道金光自九天劈落,将云鹤真人未尽的话语永远封在喉间。苏逸尘看着那道贯穿师尊头颅的「弑神金雷」,忽然想起轮回镜中初代妖神被背刺的画面——同样的雷光,同样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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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纹在这一刻彻底覆盖他的面容**,林清雪残留的寒气在眉心凝成一朵冰莲。当第一道金雷劈向他天灵时,山门前幸存的弟子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场景——
苏逸尘徒手抓住雷霆,任由电光在妖骨上灼出焦痕,却将那道雷捏碎成漫天金屑。他踩着雷屑走向山巅,背后浮现的初代妖神虚影竟在……流泪。
“今日我来,不是为讨什么清白。”他在山门前最后一块完整的青玉砖上驻足,砖面倒映着他妖异的面容与身后血月,“是要问问这座山——”
三千石阶突然同时崩裂,妖火顺着裂缝吞噬了所有绣着青云纹样的砖石。
“凭什么用我母亲的骨灰铺路,用我父亲的脊梁筑基,却将他们的儿子钉在诛妖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