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炸裂的轰鸣声中，林清雪的身影破冰而出。
她的长发已彻底化作银白，发梢凝结的冰晶在妖神冢幽蓝的穹顶下折射出冷光，霜天圣体的威压让方圆十丈内的碎石悬浮半空，仿佛时间在此凝固。苏逸尘的右臂还插在祭坛裂缝中——那里埋着初代妖神的左手骨，妖纹顺着他的指尖爬上脖颈，却在看见她的瞬间僵住。
“清雪……”他哑声开口，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林清雪没有回答。
她的瞳孔覆着一层冰膜，手中凝聚的冰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锋利，剑身缠绕着妖神冢深处渗出的黑雾。剑尖抬起时，苏逸尘听见冰晶碎裂的细响——那是她睫毛上冻结的泪。
“为什么？”她的声音像是从极北深渊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轮回镜里的……都是真的？”
苏逸尘的指尖微微抽搐。
他当然记得三天前在轮回镜前看到的画面——血染的仙界战场上，身披银甲的自己一剑贯穿少女的心脏，而那张脸与眼前的林清雪重叠得分毫不差。镜中人的唇语他读得真切：“这一世，你依旧会杀我。”
可此刻他什么都不能说。
墨无痕伪造的“证据”早已混入她的记忆，任何辩解都会触发玄霄种在她识海中的诛妖咒。他只能将妖力死死压在丹田，任由右臂的骨刺刺入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
“回答我！”林清雪突然暴起，冰剑卷着黑雾直刺他心口。
苏逸尘没躲。
剑尖穿透他左胸的瞬间，妖神冢刮起腥风。血珠顺着冰剑的纹路逆流而上，在林清雪腕间凝成一串血铃。她本该继续刺入的力道突然僵住——那些血珠正在疯狂吞噬剑身上的黑雾，就像饥饿的兽群撕咬腐肉。
“你……为什么不避？”她的冰膜瞳孔裂开一道缝隙。
苏逸尘咳着血笑起来，右手突然握住剑刃。妖纹顺着手腕爬上冰剑，所过之处黑雾尖啸着蒸发：“因为这一剑……”他猛地将剑身往自己心口又送进三寸，鲜血喷溅在她雪白的衣襟上，“要这样刺，才能破你识海里的诛妖引。”
林清雪浑身剧震。
冰剑突然炸成齑粉，苏逸尘的血化作无数金红色丝线缠上她手腕。那些丝线钻入皮肤时，她看见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
*被篡改的轮回镜影像正在剥落伪装的色彩。
真正的画面里，银甲将军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女跪在诛仙台上，仙界雷劫劈碎他的护心镜。他说：“把我的魂魄碾成引子，送她去下一世。”*
“不……”她踉跄后退，霜天圣体的寒气失控暴走。祭坛地面裂开蛛网般的冰痕，几具刚爬出深渊的神骸瞬间冻成冰雕。
暗处突然响起掌声。
墨无痕从血雾中踱步而出，手中托着块残缺的轮回镜碎片：“精彩！没想到你宁愿被她捅穿心脏，也要用妖血冲破诛妖引。”他舔了舔镜面映出的苏逸尘，“可惜啊，我准备了更有趣的礼物。”
镜面陡然射出红光。
这一次的画面清晰得残忍——苏逸尘的前世握着滴血的长剑，脚下横七竖八躺着穿林家服饰的尸体。最年幼的女孩手里还攥着半块桂花糕，那正是林清雪幼年最爱的点心。
“看清楚了吗？”墨无痕的指甲划破镜面，鲜血般的雾气涌向林清雪，“你全家三百口，都是被他屠尽的！”
林清雪抱头尖叫。
霜天圣体的寒气化作暴风雪，苏逸尘被掀飞撞在神骸堆上。断裂的肋骨刺破皮肤，他却盯着墨无痕手中那面镜子——镜框边缘刻着玄霄的仙纹。
“要解咒……就得碎镜……”他咳着血爬起来，妖纹突然从右臂蔓延至全身。初代妖神的左手骨感应到宿主危机，竟自行钻出祭坛裂缝，化作白骨铠甲包裹他残缺的身躯。
墨无痕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向胸口——不知何时，五根森白骨指已穿透他的胸膛。苏逸尘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带着妖神共鸣的重音：“你兄长没教过你吗？玩弄记忆的人……”
骨指收拢。
墨无痕的脏器混着黑莲毒血从指缝溢出，他却癫狂大笑：“杀了我……她也活不成……”
话音未落，林清雪的冰刃已到苏逸尘喉间。
她的瞳孔完全被冰膜覆盖，霜天圣体催生的冰晶铠甲正逐步吞噬她的血肉：“偿命……”
苏逸尘闭上眼。
这一次，骨甲自动退去。他任由冰刃割破皮肤，却在最后一刻抬手点在她眉心：“清雪，你看——”
染血的手指在虚空划出一道金纹。
那些被玄霄篡改的记忆如潮水退去，露出最深处的真相——前世诛仙台上，是他将自己的神魂炼成渡劫舟，载着她残破的魂魄冲过奈何桥。
冰刃当啷落地。
林清雪眼中的冰膜碎成星尘，还未开口便昏倒在苏逸尘怀里。妖神冢突然剧烈震颤，初代妖神的左手骨发出悲鸣——玄霄的诛妖引大阵，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