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在祭坛上翻涌，苏逸尘的剑尖抵着那道半透明的虚影，握剑的手骨节发白。女人眉眼温婉如画，耳垂上晃着玄霄手中一模一样的翡翠耳坠，连唇角笑起来的弧度都与他记忆里零星的碎片重合。
“动手啊。”虚影的声音裹着妖神冢万载不散的阴风，祭坛四周的白骨锁链突然绷紧，勒进苏逸尘后背的皮肉，“斩了这道残念，你才能拿到妖神左手骨……就像他们教你的那样。”
林清雪跪在三丈外的血泊里，冰魄玄体的寒气在她周身凝成霜甲，却止不住七窍渗出的血珠冻成冰渣往下掉。她徒劳地伸手想抓住苏逸尘衣角，喉间挤出的气音混着冰碴：“别信……祭坛在骗你……”
苏逸尘的右臂还维持着妖化后的狰狞模样，白骨妖爪扣在剑柄上发出咯咯的摩擦声。他盯着虚影脖颈处细小的红痣——那是他幼年蜷缩在母亲怀里时，总用指尖无意识摩挲的位置。
“尘儿。”虚影忽然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触感像一缕穿过指缝的月光，“你三岁那年被九幽寒毒侵蚀心脉，我抱着你在诛仙台跪了七日七夜……他们说我儿是孽种，不配用仙界灵药。”
妖神冢的地面骤然裂开，无数黑莲从缝隙中钻出，墨无痕的笑声像是毒蛇贴着耳骨爬进来：“苏师兄，你娘的神魂此刻正在诛仙台受千刀万剐之刑——啊，忘了说，每剐满三千六百刀，那些老东西就会把她的残魂扔进炼妖壶重塑……”
白骨妖爪猛地暴涨三尺，苏逸尘的剑锋却停在虚影喉头半寸。玄霄的幻象浮现在祭坛顶端，掌心托着一盏琉璃灯，灯芯里蜷缩着与虚影面容相同的女子魂魄，正被幽蓝火焰舔舐得发出无声惨叫。
“弑亲证道，本就是青云宗给你安排的路。”玄霄的语调像在讨论天气，“你若不斩，本君便亲自捏碎这缕残魂——选吧，凌霄君。”
最后三个字如惊雷劈进颅骨，轮回镜中的画面陡然在眼前炸开：仙界云台上，银甲战将一剑贯穿襁褓中的婴儿，血溅在战袍下摆绣着的青云宗图腾上。那婴儿眉心金纹，与他妖血暴走时浮现的印记分毫不差。
“不是……真的……”苏逸尘的妖爪突然刺入自己胸口，鲜血顺着白骨纹路滴在祭坛符文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黑莲，“你们篡改了轮回镜……对不对？！”
虚影忽然动了。
她握住苏逸尘持剑的手向前一送，剑锋毫无阻碍地没入咽喉。没有血，只有细碎的金光从伤口迸溅，像打翻了一匣子星屑。
“活下去。”虚影在消散前猛地攥住他心口，指尖探入妖血沸腾的伤口，“颠覆这肮脏的天道，替所有被冠以‘孽种’之名的孩子……”
金光顺着血脉灌入四肢百骸，苏逸尘背后的白骨锁链寸寸炸裂。妖神冢开始崩塌，玄霄的琉璃灯盏砰然碎裂，那道被折磨的魂魄化作金线没入苏逸尘眉心。
“娘亲——！！！”
林清雪看见苏逸尘第一次流泪。血泪滑过妖化的狰狞面庞，滴在她勉力抬起的掌心，烫得冰甲滋滋作响。
墨无痕的笑声戛然而止。祭坛下方封印的妖神左手骨破土而出，却在即将触到苏逸尘的瞬间被一柄黑莲剑截住。
“多谢师兄替我开路。”墨无痕的右眼变成和黑莲同色的深紫，“这份大礼，师弟就笑纳了——”
白骨妖爪捏住剑锋的刹那，苏逸尘背后的虚空陡然撕开一道裂缝。林清雪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冻结住墨无痕的双足，嘶声喊道：“跳进去！那是冢门生路！”
玄霄的威压如山倾覆，苏逸尘抱着林清雪坠入裂缝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崩塌的祭坛。
虚影最后一点金光消散处，浮出半枚染血的青云宗长老令牌——属于现任宗主，林清雪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