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声响起，所有人再一次站在街道中央。
宇涵忍不住呕吐、怪物来袭。
莉姐仍对情况一无所知，霜见显得有些疲惫。
方羽抬起手按在侧颈上，那里一片光洁，并没有任何伤口，可那种痛感彷佛还在拉扯着他，皮肤下的筋被扯得一下下跳动着。
菠萝哥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眼神暗了一下，大概是在后悔自己的冲动。
“我们去镇子边缘。”方羽环视了一圈，沉声对队友们说道。
“边缘？”莉姐微微皱眉，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
“你是想看看究竟有没有人从这个镇子逃出去过么？”霜见侧头揣测道，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
算是吧，也不完全是。
那个提示。
最初看到它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那是一种呼喊，劝说，或者说是某种呼吁……就像菠萝哥总是强调的那样——不要轻易放弃。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黑暗中伸出手，试图拉住那些濒临绝望的人，告诉他们：“别放弃，你还有希望。”
可问题是，他不是菠萝哥。
菠萝哥会一直坚持，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也会死死抓住不放。可他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留下这样的提示，究竟是提醒自己不要绝望，还是害怕自己提前放弃？这个逻辑听起来有些荒谬，但那个提示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那么，离开镇子，提示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离开，镇子。
如果单纯从字面意思理解，那就意味着——尝试走出去。
他沉思片刻，目光微微闪动，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正当他们准备迈步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去哪儿？”
charles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和质疑，微微抬高了些许音量。显然，他已经注意到方羽一行人的异常，目光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仿佛想从他们的行动中看出什么端倪。
方羽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分头行动吧。”
他只留下这四个字，语气淡漠至极，甚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冷硬，无形之中划开了一道界限，与其他人彻底隔绝开来。
没有再解释，甚至连眼神都吝啬给予，只是迈步向前，义无反顾地走向镇子的边缘。
“那就分开吧，我们跟你。”高越仍然坚持不懈地追随。
这让方羽着实有些不理解，并没有保留之前记忆的情况下，连续三回都做出这个选择，到底是为了啥？
charles他们没有异议，小情侣低声交流了两句，跟着大部队走了。
方羽看着那俩人紧紧牵着的手，莫名笑了一下。
“怎么了？”霜见见他笑的古怪，问道。
“只是想起之前的事，再看到他俩，有点……”方羽没挑明。
霜见倒是马上反应过来了。“也不知道失去记忆对于他俩来说，算不算个好消息。”
算好消息么？
被自己的爱人毫不犹豫抛弃，甚至亲手杀死，重来一次，或许还是同样的结果。
在此之前享受最后的温存么？
方羽摇摇头，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已经确定one&only的含义，方羽没有再找高越要纸条看。但是对他此次副本的种种行为，仍存在疑问。
镇子的边缘，比想象中更加寂静。
怪物的数量骤减，空气里甚至嗅不到腐臭的气息，但这里却是整座镇子最惨烈的区域。
放眼望去，一整排的建筑倒塌成废墟，残破的墙壁上溅满干涸的血迹，那种喷溅式的痕迹昭示着曾经的惨烈。
这里，曾是一个战场，应该说，是一个行刑场
方羽环视了一圈，微微眯眼，扭头看向菠萝哥，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像是在说——“你看，我说啥来着？”
菠萝哥只是双手环胸，淡淡地回了他一眼，神情无奈。
确实，没什么好得意的。这反而更加说明了他离“正常人”越来越远了。
高越在废墟间踢了踢，似乎在寻找什么，随口问道：“你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么？”
方羽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我有说是来找东西的么？”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冲，于是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算是找到了吧。”
霜见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焦躁不安，也不奇怪，毕竟像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换做是谁都不会有好心情。主动缓和气氛道：“之前有和你们【骑士团】的人接触过，Aisha和Lin，还有烈哥。”
高越听了，却并没有太惊讶，语气平静：“我们内部分支很多，彼此来往不多。他们队伍的情况，我不太了解。”
这句话让霜见微微一滞，说白了就是——除了菠萝哥和方羽，其他人他们根本不认识。
方羽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其实你们这次来，不光是为了过副本吧？”
这个问题，他思考了许久才问出口。毕竟，【互助会】早就盯上了菠萝哥，加上灵花祭的事件，现在对他感兴趣的公会只会越来越多。
高越找了块尚算完整的台子坐下，声音懒洋洋的：“上面交代的任务，我们嘛，你懂的，违抗不了。”
“Viper？”方羽脱口而出。
高越嘴角微微上扬，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莉姐皱眉，不解地问道。
方羽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菠萝哥：“想挖墙脚呗。”
莉姐一听，脸色不太好看：“想挖人都不自己来？就这点诚意？”
强子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一声，带着几分骄傲道：“你应该不知道Viper是什么人吧？这么跟你说，她目前的等级是60，已经很久没再往上升了。”
“你的意思是——已经达到等级上限了？”莉姐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
强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方羽沉默了片刻，思索后问道：“她进来多久了？”
“不清楚。”高越摇了摇头，目光幽深，“我只知道，她来的时候，整个永恒之地只有两个公会通过了地狱本。”
“【Vivere】？”方羽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公会。
“还有【破誓者】。”高越补充道。
强子见他们神色微微一滞，像是预料到他们可能对这个名字不熟悉，便解释道：“对立阵营的第一公会，在这个地方，能和对立阵营见面的可没几个。”
他说这些的时候带着一股浓烈的优越感。
倒也无可厚非，这么牛逼的老大带着，自然是有资本炫耀的。
可方羽却觉得很可笑。想起了之前高越被赵颖控制，差点儿就成了牺牲品，都是棋子。还不如他们这些自己摸索的，好歹命是抓在自己手里的。
突如其来的声响在死寂的镇子里骤然炸开，几人神经紧绷。四周静得可怕，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了一瞬。
“乌鸦……”莉姐抬手指向前方，一座倒塌的房顶上，一只黑色的乌鸦静静地落在断裂的木梁上。它的羽毛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黑溜溜的眼珠不安地四下转动，仿佛在观察着他们。
这是他们自踏入镇子以来，见到的唯一活物。
“这里怎么会有乌鸦？”霜见皱着眉，语气里透着不解和一丝警惕。
就在他们望向它的同时，那乌鸦倏地张开翅膀，带起一阵扑腾的风声，毫不犹豫地朝镇子外飞去，羽翼拍打的声音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几人怔住了，目光紧随那黑影，直到它飞向镇子的边界——
“等等，它不会真的飞出去了吧？”莉姐下意识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高越不信邪地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随即用力朝镇外掷去。
“啪！”
石头在空无一物的边界处猛然撞上某种无形屏障，随即掉落在地，沉闷的声响格外刺耳。
果然，依旧无法突破。
那么，乌鸦是怎么回事？
方羽走向那栋倒塌的房屋，脚步踩过破碎的木梁和石板，稍一碰撞，就带起一阵连锁塌落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灰尘的味道。
当他的目光扫过一面残破的墙壁时，猛地停住了。
那里，半堵墙边，一幅彩色拼接的画作半埋在灰尘与碎石中。画上的颜色已经暗淡，沾满尘埃，模糊得看不清具体内容。但——
这熟悉的画风……！
方羽心头一震，猛地伸手扯起那幅画，抖落灰尘。
“这是什么？”莉姐走过来，帮忙拍掉上面的浮灰，眯着眼细看。
“像是……乌鸦吧？对吧！”霜见却从中辨认出了轮廓。
方羽的面板在此刻亮起，提示他得到了暮影之书的碎片。
这是严瑛所说的，隐藏的线索。
可这会儿还看不到具体的内容。
就在这时——
“当——”
远处的钟声缓缓响起，悠长低沉，在死寂的镇子里显得尤为突兀。
三声。
方羽心中一震，思绪瞬间回溯——
第一次，他们到达政务大厅的时间是三点左右，四点时遭遇围攻，五点前被困入小楼。
第二次，他们在小楼外发现燃油和自己留下的暗号。
那么现在——是他们留下暗号的时机！
“去镇子里。”方羽沉声道，随即迈步而去。
“等等，我们不再找找其他线索了吗？”莉姐疑惑地问。
“边走边解释。”方羽头也不回地说。
霜见见状，便在路上将情况解释给莉姐听，没有刻意避开高越和强子，于是很快，提问的人又多了两位，方羽索性不再多言，懒得一遍遍重复。
他们选了一条此前未曾走过的小路，沿街尽是破败的建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腐朽的味道。就在他们快步穿行时，方羽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向一栋破旧的店铺。
“怎么了？”莉姐察觉到他的异样。
方羽抬手指了指店铺门口。
那扇半掩的木门后，隐约能看到一排整齐码放的木桶——
和他们在小楼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答案已然明朗。
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木桶搬过去，放在小楼边，留下暗号，等待第一次的他们进入小楼，点燃大火——
然后，引导第二次的他们，前往教堂。
一切，都将回到正确的轨迹上。
“当——”
钟声低沉递动，整整五声。
强子倾身躲在小楼后方。
“快！进楼躲！”
他刻意掐着嗓子喊出的这一声，再加上场面混乱，无人发觉异常，就这样按照剧情被引进了小楼之中。
同时，小巷里的“第二次的他们”正追着楼顶的他们，一路向教堂远跑而去。
小巷里存留了视线追踪他们身影的几人不约而同透出一口长气，还没来得发表什么，就听到强子问：“没问题了吧？这次？”
按理来说……方羽皱着眉思考起来，还不对，没有完全对上。
教堂中的线索，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现在去吗？
方羽沉声道：“还有些事没完成，我进去一趟。”
“小心。”霜见嘱咐。
菠萝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走在前头，“跟着我。”
此刻，方羽才清楚，没有菠萝哥导路，一定会在高塔上的“他们”视野内曝光！
他们走的这条路不是太明显，周遭杂草丛中丢弃着一些废弃的瓶瓶罐罐，不知用处。
二人透入黑暗的教堂，阴暗透涌在心脏里，像泥液般拦住步伐。
俩人躲进教堂之中，里面一片漆黑。
方羽被菠萝哥拽着，手腕麻酥酥的，一步一步走得像踩在泥里。
“疼么？”菠萝哥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啊？”方羽没反应过来。
“脖子。” 方羽抬起手下意识地按在脖子上，好一会儿才说：“不疼了……”
菠萝哥笑了一声。
他才反应过来，现在当然是不疼了啊！
“挺疼的。”方羽重新回答，“当时……”
“那就好。”
好在哪儿？
菠萝哥推开门进去，摸黑找到台灯开关，小房间内亮起昏黄色，照得俩人都有点儿朦胧。
方羽快速翻出那张纸，“啪”地翻面按在桌上，用指甲划上四个字：离开镇子。
等俩人原路返回的途中，方羽觉得奇怪。 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还有没做的么？
他一项项梳理着，油桶、暗号、放火、引路、办公室的信息……应该都做完了，能够完美的形成闭环。
可是，他仍未知离开的办法是什么。
one&only？
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他们还没有彻底变异，才没能结束？
方羽喊住菠萝哥，“稍等，我们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