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内的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分，墙壁上凝结的冰霜愈发显眼，空气中混杂着潮湿和寒冷的气息。
方羽动了动，尝试支撑着坐起来，却扯到了腿上的伤口，疼得脸色一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胧光立即将空罐头里盛着的热水递给他，热气袅袅升起，在冷空气中化为白雾。
“还行，骨头没事。”菠萝哥蹲在一旁，语气如常，但眉头紧皱。
方羽看了看自己被简单包扎的腿，用的是菠萝哥的外套。
“你不冷吗？”他下意识问道。
菠萝哥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看来是不疼啊！”
方羽怔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关心方向有些奇怪，干笑两声，“挺疼的……”
胧光靠在一旁，目光从方羽的腿上掠过，神色有些复杂，低声道：“血是止住了，就怕感染。”
方羽隐约猜到菠萝哥的止血手段可能不太寻常，但也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尽量保持一个还算乐观的心态，“还好温度低，没那么容易感染。”
他抬眼环视四周。灯塔内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们仨，就只有赵颖和许岚坐在火堆边。
赵颖双手伸向火焰，神情呆滞，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许岚倒是很关心方羽的状态。
方羽眉头微皱，目光在灯塔内扫了一圈后问道：“其他人呢？还没回来？”
胧光解释道：“无双回来过，说好像找到了啥东西，但她自己拿不到，就喊约瑟夫一块去拿了。剩下的人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灯塔的门突然被推开，寒风裹挟着冰雪灌了进来，冻得方羽打了个寒战。
进来的人是高越，脚步有些沉重，脸颊冻得发红。
“你不是跟Leo一起的么？”胧光问。
“哦，他马上就来。那个……解决一下个人问题。”高越随口答道，语气漫不经心。
胧光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赵颖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凑到许岚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许岚微微一怔，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赵颖见状有些不高兴，于是又问胧光，“你去不去……”
胧光看了她一阵，像是在纠结，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
“我们马上回来。”赵颖冲几人撂下一句，便拉着胧光往外走。
方羽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转头看向菠萝哥，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菠萝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把门开了一条缝，观察外面的动静。
高越语气带着些揶揄：“她俩也去……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吧？”说完目光落到方羽的腿上，神色骤然变得严肃：“你这是怎么回事？”
方羽简短地把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
“约瑟夫？”高越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怎么会在那个地方？”
方羽摇了摇头，但还是稍微为约瑟夫辩解了一下：“他有枪，如果真有心，大可把我们俩一块儿解决掉。”
高越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完全接受，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没过多久，胧光和赵颖回来了，俩人挽着胳膊，关系突飞猛进的样子。
紧接着Leo也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再过了一会儿，其他几拨人陆续归来。
无双带回来一盏煤油灯，但只有锈迹斑斑的框架，灯芯等关键部件都已经缺失。
众人围着煤油灯研究了好一会儿，期间，回来的几拨人纷纷向方羽询问他的伤势，方羽也只能一遍遍重复自己的经历，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无双提议菠萝哥拿出找到的东西，看看能否和煤油灯拼凑在一起，但菠萝哥却直接拒绝：“不能。”
无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但碍于菠萝哥的威势，也不好发作，只能将怒气撒向其他人：“两天了，为什么你们其他人什么都找不到，是故意的么？”无双冷眼扫过每一个人，“你们也都感觉到了吧，咱们的体力流失越来越快，这样下去迟早要被耗死！”
高越冷笑了一声，语气讽刺：“这么大的区域找那么小的零件，无异于大海捞针，找不到也很正常。”
无双咄咄逼人：“那就这样，明天要是谁还是一无所获，那就别吃饭了！省的有些人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根本不用心找，稍微晃两圈做做样子就回来。”
赵颖听出了话里的针对，低声嘟囔了一句：“吓唬谁呢！”
气氛瞬间变得僵硬，火堆噼啪作响，火光在每个人脸上跳动，映出不同的表情，有的愤怒，有的疲惫，有的无奈。
风声透过门缝呼啸而入，让这个原本就冰冷的空间显得更加压抑。
清晨的寒意刺骨，灯塔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方羽醒来的时候，腿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也有可能是冻得失去知觉，不过目前看来暂时没有感染的迹象。
环顾四周，大多数人还没醒。
菠萝哥靠墙闭目养神，双眉微蹙，呼吸平稳。看来即使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也难以熬得住。不过他也只是稍微打盹，感受到方羽的目光后，立马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方羽刚想和他打个招呼，突然，一阵刺耳的刺啦刺啦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接着广播响起——
“冒险者tony确认死亡，位置：灯塔。”
那声音宛如利刃划破寂静，将每个人从梦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方羽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随即四周的人也惊醒过来，满眼茫然和惊恐。
赵颖尖叫一声，声音刺耳：“灯塔？！谁死了？！”
菠萝哥站起身，径直走向最里边，翻过躺在地上的tony。
他的表情极其扭曲，脸色青紫，手指僵硬地攥紧，似乎临死前经历过剧烈的挣扎。
“像是窒息……”菠萝哥低声道，眉头拧成了一团，似乎不太确定自己的答案，“你们可以当我乱说，这里不具备验尸条件，我也没那个本事。”
许岚捂住嘴，声音颤抖：“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人趁我们睡着……”
“一定是！” Leo突然喊道，语气又急又愤，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他被人捂死了！一定是力气很大的人！”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所有人都看着最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俩人——菠萝哥和约瑟夫。
方羽感到后背一凉，昨晚他因为伤势和疲惫，睡得很沉，这样一来就没法替菠萝哥作证。
约瑟夫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众人：“不可能，我昨晚没睡死，一直听着动静，没人起来过！”
“那不就是你干的！”陈辰指着他叫道，但对上视线，又有些害怕地收回手，瑟缩了一下。
方羽听到这话，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却不敢表现出来。
刚抬头，就看到菠萝哥盯着他，挑起了半边眉。似乎对方羽这样明显的态度，有点儿啼笑皆非。
就在这时，赵颖忽然冲到门口，用力拉开门，冷风灌入，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她尖着嗓子喊道：“谁杀人会自己承认啊！争着个，还不如想办法赶紧离开，别被人杀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动作之果断令人难以置信。
“她怎么突然这么积极？”无双嘟囔了一句，表情复杂。
其余的人也意识到，这样生问，是没有结果的。
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像一锅快要沸腾的水。
几个人最终决定将tony的尸体抬出去，埋在灯塔后方的雪地里。尸体在阳光下更加显得可怖，那狰狞的面孔仿佛凝固了生前的痛苦，连高越搬运尸体时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回到灯塔，高越的目光再次落在方羽的伤腿上，皱着眉头问：“你今天还能出去吗？”
方羽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点点头：“我就在附近，不走太远就行，顺便还能盯着点儿提前回来的人。”
他的语气平淡，但心里隐隐感觉到了压力，自己身上的嫌疑还未完全洗清，这时候不能搞特殊，增加自己的嫌疑。
“附近没准也有零件，”高越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我们都还没找过这里。”
言外之意，方羽若是没找到什么，要么是他偷懒，要么他就是破坏者。
方羽垂下眼睛，轻轻点头。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寒意，但比寒意更刺骨的，是众人之间逐渐累积的猜忌与敌意。
灯塔内寒风透过缝隙渗入，带着雪地特有的潮湿气息，似乎要将每个人的体温夺走。
方羽看了看胧光，她的眉头微蹙，眼中带着担忧。
“你自己小心，别跑太远，”胧光低声叮嘱，语气中隐隐透着不安。
方羽倒是担心胧光，因为她昨天就和许岚约好了要一起。
“没事，放心吧！”胧光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许岚一起离开了。
灯塔内一时沉寂，剩下菠萝哥、方羽、高越、陈辰和Leo5人。
菠萝哥走过来，蹲在方羽身旁，解开了他腿上缠着的衣服，低头检查伤口。
方羽低下头，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伤口。皮肉焦黑，边缘呈现出难以忽视的烧伤痕迹，显然是用火草率地止血，但此刻已经有鲜红的血丝再次渗出。
“伤口又在渗血了，”菠萝哥皱着眉，语气有些不悦，“最好别乱动了。”
方羽抿了抿唇，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高越和Leo。他们正用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眼神中夹杂着审视、怀疑，甚至有些许隐隐的不安。
俨然已经将他当作众矢之的。
菠萝哥站起身，玩笑道：“我找到算你的！”
方羽感到一阵窘迫，连忙开口：“我在附近找找，没准真有！”
这话他是说给高越和Leo听的，试图安抚他们的疑虑。
这种情况下，被打上嫌疑人的标签，不被相信，是极度令人窒息的，就好像是被暴风雪吹得乱飞，找不到可以借力的支点让自己能立足。
菠萝哥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瞥了眼边上的几人：“那走吧。”
所有人都离开了，灯塔内再次陷入寂静，方羽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强忍着伤口传来的刺痛，在灯塔内缓缓移动，目光被地上的痕迹吸引，那是tony留下的几点血沫，以及因痛苦而扭曲带出的痕迹。
打了个冷颤，赶紧挪到灯塔外透透气。
外面风雪呼啸，他步履蹒跚地在附近搜索，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tony那扭曲的死状。
怎么会是被人捂死？那人是怎么做到的？真的不是约瑟夫么？
昨晚菠萝哥到底有没有睡着？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什么了？
他皱着眉仔细思考着。
一边缓慢地沿着绕着灯塔挪动，突然，被地上残留的印记吸引了注意力。
斑驳的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留下的印子，还挺新的，在很低的位置，几乎被积雪挡住。
方羽用手拨开雪，发现底层的雪像是被人特意扒拉过来，堆在这个位置，就为了挡住墙上的印记，明显比自然堆积的要更密实一些。
在雪下，还有一些墙灰，是划出这些印子时落下的。
难道昨天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故意躲避视线蹲下，而是在做这些？
但划出这些印子，是为了什么？做记号？还是留下信息？
难不成这是破坏者相互确认身份的方式？
正当他陷入思索时，突然有人从山坡下面走了上来，他转头一看，是赵颖。
她脸色不是太好，见到方羽先是一愣，随后紧张地问：“你、你在干嘛？”
方羽指了指受伤的腿，说道：“我只能负责搜这一片了。”
赵颖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似的，直接走进了灯塔。
方羽知道她对自己的怀疑应该是最重的，此时此刻应该避免过多和她接触，但还是选择跟了进去。
见她走到火堆边坐下，开始若无其事地烤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赵颖按了按太阳穴，皱着眉头说道：“我不太舒服，头晕、恶心……”
方羽心里撇了撇嘴，觉得这借口实在太过敷衍，但鉴于赵颖此前的表现也是如此，便没多言语。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赵颖突然主动搭话：“你有怀疑的人么？”
方羽侧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回答：“没。”
赵颖却神秘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我知道是谁了。”
方羽顿时一愣，脱口而出：“谁？”
赵颖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眯起眼睛，故弄玄虚地说道：“反正我知道你不是。”
方羽看着她眼中的得意，已经明白她没准儿是在试探自己，便说：“你不用试探，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不是我，信不信随你。”
赵颖咯咯笑了起来，随后说道：“我都说了你不是，你听不懂人话么？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去看过了，你说的那个洞，是真的。”
方羽斜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煞有介事的样子。
“怎么？还不信？”赵颖反而急了，“我那天一个人在海滩，离其他人又远，要你真有心，我只能跳海了。而且没人看到，你完全没必要说这些，可见你心里没鬼！“
方羽觉得跟她属实是不太聊得下去，便决定再去查看一遍那个山洞。
“你干嘛去？”赵颖问。
“我去山洞看看。”方羽简单回答。
赵颖皱了皱眉：“你这腿，还是别瞎折腾了吧？那洞里没零件，我都看过了！”
方羽没有回应，只是低声说道：“我随便看看。”
说完，他坚持离开了灯塔。临出门时，他听到赵颖在背后嘀咕了一句：“有病。”一边随手把头发散开，重新梳理了一番，再度挽起。
完事后又用指尖拈起一些掉落在衣领和袖子上的细小东西，好像是一些碎草叶，指尖一抬，丢进了火中。
方羽看到她的动作，顿时想起了什么，站在原地思索起来。
“你怎么还不走？”赵颖扭过脸狐疑地看着他。
方羽拉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