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像猛兽般迅速吞噬着木质结构，火光映红了夜空，带着灼热的气息爬上了三楼。
纵火者的脚步声在方羽他们头顶回荡，急促而轻盈，没有打算逗留太久，迅速远去，带着一丝决绝和冷酷。
“跟上他们！”方羽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冷光。
几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上屋顶的身影。在这个角度，根本无法看清来者的模样，只能依靠微弱的光亮和细微的声音捕捉对方的踪迹。
是谁？副本里的其他幸存者？隐藏的敌对阵营？还是……
但为什么？为什么要纵火？
在穿过几条小巷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略显开阔的区域，几人四下张望，对方的身影已不见踪迹。
“那边，教堂！”霜见指向被黑色铁栅栏围住的古老建筑。
铁栅栏上沾满了厚重而诡异的粘液，散发出腥臭的气味，但里面的花园却异常整洁，与外界形成鲜明对比。
“嗬——嗬——”沙哑低沉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如同恶鬼在耳边低语。
“先进去！”莉姐低喝一声，迅速拉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几人迅速闪身而入，强子捡起一根木棍，将铁门卡死。铁栅栏外，数只扭曲的怪物正张牙舞爪地嘶吼着，锋利的利爪撕扯着铁栅栏，撞击声此起彼伏。
算是知道铁栅栏上这么多粘液是咋来的了。
“这里是避难处？”莉姐打量着教堂高耸的尖顶和破旧的雕花玻璃窗，谨慎地推测。
“当心点，说不定有埋伏。”强子握紧手中的武器，眼神冷冽。
他们分散开来，沿着教堂外围小心地搜索。晚风拂过，吹动着干枯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绕到教堂后方，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怪物的低吼声和几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一大片荒芜的空地上，排列着整齐的深坑，应该是墓地的位置。但每个坑里都是空的，幽深的黑暗像是吞噬了一切。
不知道是还没来得及埋，还是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了。
在墓地一侧，矗立着一座斑驳的高塔，不高，外形古朴，貌似是用来广播紧急讯息的信号塔。
推开一层那扇沉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旧的味道。室内灯光昏暗，整齐码放的粮食、洁净的水桶，以及整齐摆放的药品瓶，无不昭示着这里曾被精心布置为避难所。
方羽觉得不对劲，难不成是特意将他们引过来的？
强子迅速啜了一口水，喝后不由得咂了咂嘴，“没啥问题，可以喝。”
莉姐皱着眉头，声音中带着担忧地问道：“你就不怕这水有毒吗？”
强子挑了挑眉，语气中满是轻蔑，“进来这么久了，难道你们还不知道，进副本解毒剂是必带的么？”
高越说：“这就是没有公会的弊端了吧？这些基础的情报一无所知。真不知道该说你们牛逼，还是幸运，啥都不知道，还能活到现在。”
“能解变异么？”莉姐问。
“应该能。”高越解答，“我们带的药剂，都是最顶级的。”
方羽想到上一次狼人副本，菠萝哥被狼人抓伤之后变异，当时他说是囚徒想到的办法，现在看来，也未必如他所说。
应该是存了解毒剂吧？
菠萝哥像是一眼就看穿了方羽的心思，耸了一下肩膀，不知道算不算是承认了这一点。
他们将物资搬到楼上，能看到整片教堂的情况。楼下的门可以反锁，顶层还有绳梯，如果有危险也能及时撤离。
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位置。
做好准备工作之后，他们终于缓口气，吃上了一顿饱饭。
这一趟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都来不及解释。
就比如，为什么方羽执意要和他们分开走。
“你们难不成多点儿记忆？”莉姐斟酌了一番，还是问出口。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可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一切都显得要更熟悉，再加上霜见刚进来时的那句话，基本能够让她整理出这条线索。
“是。”方羽大方承认。
莉姐只稍微沉思，点了点头，接受度良好。
“你们都记得？”强子扫过他们。
霜见回答：“我记得。”
菠萝哥没回答，高越摇摇头。
“为什么？”强子问。
方羽不想让他追根究底，毕竟自己也不清楚真实的原因，要顺着理下去，可能涉及到很多秘密，包括他自己，也包括菠萝哥的。
“我现在有一个猜测，这个镇子上，存在不只是这一次的我们。”方羽转移话题。
“刚才不是看到了，躲进楼里的……”莉姐理所当然道。
“还不止他们。”
“你意思是，引我们过来的，也是我们？”高越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说完之后有些愣，不自觉地发笑，想到上一回在灯塔本中，方羽推出赵颖身份的事情，“你的脑洞，总是这么大么？”
方羽继续解释，“刚才那个墙上的字，是我的笔迹，但我上一回并没有写，那么，是什么时候写的？”
几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要么是我还缺少了之前的记忆，要么，是下一次写的。”方羽说。
“为什么不是前者？”高越继续问。
“有人保留了多一次的记忆么？如果所有人都没有，那么我只能把这个可能性往后放，我更倾向于是下一次的我们，发现了些什么，就比如——通关的条件是唯一。”
高越的视线明显地晃了一下，这是攻略表达的真正意思？
“唯一是指？”莉姐问。
“在循环中会一次一次地产生‘我们’，要保证只有唯一的‘我们’，才能离开。”方羽回答。
“所以要烧楼！？”霜见有些不可置信。
方羽坚定地一点头，“没错，这一次，我们要亲手除掉的，正是我们自己。”
从普通副本到困难副本，难度增加在哪里，就是这里。
沉默片刻之后，莉姐突然笑了，说：“还真是……泯灭人性的设计啊……”
“当——”钟声响了六声，外面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从高塔的窗子，能看到教堂有一间房子亮着昏暗的光。
“来。”菠萝哥朝方羽招招手，让他来看那间屋子。
教堂的彩色玻璃上，隐约可见一个图案，方羽扒着窗子，踮起脚使劲伸着脖子努力，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一半。
其余人也都好奇地凑过来看。
“有人？”
“是‘我们’留下的提示吧？”
“提示什么了呢？”
“去看看吧。”菠萝哥说着转身就要走。
“我跟你一起。”方羽迅速跟上他。
“那我们……”霜见刚要起来，被高越阻止了。
“不用全员出动吧？”强子说，“等他们回来吧，你俩姑娘就别乱跑了。”
方羽看着高越，眼中有一丝不放心。
高越笑道：“放心，这次真的不是敌人，我们俩还指望抱你们大腿呢！”
莉姐也说：“放心吧！”
在夜色的掩护下，二人悄无声息地贴着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从教堂那扇斑驳的后门缓缓潜入，四周只有风吹过破碎玻璃的微响。
走进教堂，只有尘埃在微弱的灯光中飘散，破旧的长椅静静地排列着，连一丝呼吸的动静也没有，一切生命都已消失。
方羽环视四周，声音低沉而疑惑地问道：“这里面……怎么一点打斗留下的痕迹都没有？”
“怪进不来，不都卡在栅栏外头了么？”
“那里面的幸存者呢？”
“离开了吧，镇子都这样了，还待着等死么？”
方羽语塞，也有道理。为啥自己先入为主的是镇子上所有人都死完了呢？
菠萝哥看着他，笑了一声，“是不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正常人了？”
方羽张了张嘴，想不到反驳的话。
“不管你现在多适应副本的规则，变得多有本事，都别忘了，你不属于这里。”菠萝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强调。
方羽有些微怔，说不上什么原因，就觉得眼眶胀胀的。
“那你属于这里么？”良久，他还是问了这个出乎自己意料的问题。
“我也不。”菠萝哥回答的很利索，随即像是觉得不可理喻似的，“你不会觉得我是原住民吧？”
方羽抿了抿嘴，这算是他对菠萝哥的众多猜测之一吧，毕竟这人太过于神秘了。
“那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我是的话，你要咋地？”菠萝哥挑起半边眉毛，似笑非笑调侃了一句。
方羽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情绪，扭过头往亮灯的房间走去，开门的时候，背后传来菠萝哥一声抑制不住的轻笑。
走到窗边，凝视着彩色玻璃上那条盘旋不息、咬着自己尾巴的蛇——那古老的象征无尽循环的图腾，正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方羽拿起桌上散落的资料翻阅，大多都是针对病情的研究报告。
报告上记录了镇子最早的发病者，并非是本镇的居民，而是逃亡来的。
由于战争延缓了信息传递，镇上的人并不知道外头已经有其他镇子因为这种病而成为人间炼狱。
逃亡来的人携带了疫病，很快，这里就出现了感染者。
感染的速度很快，医院不够用，有一部分病患被转移到了教堂里进行治疗。
报告显示，感染者最初能坚持半月以上的时间才会死亡，后来不知道是否存在交叉感染，患病者不出一个礼拜、三天就会死亡，且一直没有找到任何药物可以治愈。
再往后，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死亡之后被埋葬在墓地的尸体，在某一天突然从墓穴中爬了出来，他们攻击力很强，见人就咬。被攻击到的人，伤口在极短时间内就会恶化，扩散到全身，被同化成怪物。
菠萝哥突然将一张纸递到了方羽面前。
“怎么……”方羽刚一开口，猛地看到纸上的内容，这是一封从外面寄来的，关于最初发现症状的报告，里面说，感染的源头是食物。
方羽大惊失色，他们刚才吃的那些……
“回去！”方羽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看完。”菠萝哥伸手拉回他，把纸张翻了过来。
背后有一些印子，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仔细分辨，看出来上面的内容：离开镇子。
离开？怎么离开？
这是他自己留下的提示，可他却看不懂其中的含义。
方羽有些想骂“自己”，谜语人滚啊！
“先去找他们吧！”方羽暂时按下，觉得还是确认他们的安全比较重要。
俩人回到塔下，外面看着，一切风平浪静，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之中。
远处传来钟声，七点了。
方羽拉开门，还未看清，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扯回去。
面前伸出一只手，几乎擦着鼻尖挥了过去。
下一刻，莉姐垂着的脑袋猛地抬起，她的脸色变得灰白，眼珠子只剩白色，皮肤上布满怪异地痕迹，手臂上有几道已经发黑的抓痕。
菠萝哥拽起方羽就跑。
方羽边跑边回头，看到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其他三人，也都是相同的模样。
心一下沉了下去。
没别的地方可跑，他们只能回到教堂的办公室里。
空间不大，回荡着方羽的喘息。
哪怕只是短短几步，也让他们精疲力尽，仿佛每一步都在耗尽体内最后的力量。
方羽紧紧按住因恐惧而剧烈跳动的胸口，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让自己冷静下来。
难道正是未来的我，引领我来到这里，让我吞下那致命的食物，最终变成了怪物？
这是否就证明了猜测——一切都是为了保留one&only。也就是说，未来的“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一个残酷的目的服务——彻底消灭曾经的自己。
方羽不停地大口吸气，胸膛剧烈起伏，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虚脱之中，力气渐渐流失，眼前开始模糊……
菠萝哥靠在门上，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你知道我们为啥保有记忆的原因，是么？”方羽问他。
菠萝哥没有回答。
“是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是么？”方羽呼吸越来越困难。
菠萝哥的目光深邃而沉默，久久没有回应。
“我未来……有机会知道么？”方羽语气中满是无奈。
菠萝哥舔了一下嘴唇，“也许吧……”
方羽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来。
菠萝哥笑了笑，朝他伸出手。
方羽看到他的手臂，皮肤下的血管扭曲、青黑交错，手指尖也已经完全变黑。
他愣了一下，再抬头，菠萝哥的侧脸上，缓慢地爬出一根根黑色的血管。
方羽也笑了，伸手，握住他的。
被狠狠拉进菠萝哥怀中，这一下相当用力，结结实实撞在菠萝哥的肩头，脑海一片空白，眼前霎时间闪过无数白光。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撕裂般的剧痛袭来——方羽感觉到脖子被狠狠咬住，牙齿仿佛刺入了他的灵魂。
变异的进程出乎意料地迅速，短短几秒钟，方羽感觉体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四肢如同冻结般僵硬，意识也渐渐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唯独脖颈处那处被咬的伤口，剧痛如影随形，每一秒都在撕扯着他的神经，仿佛无数针尖不断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