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门口的风铃轻轻作响，叮叮咚咚的声音将方羽从梦中唤醒。
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人是醒了，思绪还沉在副本里。下坠时的走马灯像是几辈子的记忆轮番重演，恍惚间浮现出许多身影，以及他们头顶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名字。
“方羽？菠萝？醒了没？”门外传来敲门声，二五八万的声音透着几分急切。
方羽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床。
菠萝哥半睁着眼，缓慢坐起，盯着门呆了一会儿，随后扭头道：“你去看看。”
门口不止二五八万一个人，莉姐和胧光也在。
“你们啥时候回来的？”莉姐打量着他们。
“昨晚。”方羽随口应道。
“副本不难吧？居然比我们还快！”二五八万抱臂，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
方羽沉默片刻，才开口：“wolf搭进去了。”
三人神色一变，胧光皱眉：“怎么会是wolf？”
“他以身犯险，为我们试错。”方羽简短地说。
莉姐顿了顿，问：“林森那边，有说什么吗？”
方羽摇头，“还没见面。”
林森不是不讲理的人，这种事怪不到他们头上，就怕对方心里难免会有些小疙瘩。
下午，林森的人到了，派来传话的是霞辉，邀请他们去【萍水】小院聊聊。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探听一下哪些公会难缠，万一副本里遇上，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可方羽临时改了主意，开口问：“你知道【Vivere】的事情吗？”
话音落下，众人反应各异。莉姐他们只是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向这个，林森则是微微一愣，神色间透着几分警惕。
最意外的是菠萝哥，他像是没听见似的，靠在墙边，目光落在远方，神情飘忽。
林森挑眉，语气有些不善：“你们胃口不小，难不成是打这个主意？”
方羽摇头，解释道：“不是，我们已经计划建立自己的公会了。”说着，干脆把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
林森神色稍缓，但还是带着些许不解，隐隐有些认同，又带点疑虑。沉吟片刻，才问：“那你们为什么要打听【Vivere】？”
“他们太神秘了。”方羽笑了笑，“算是我的一点个人好奇心吧。”
林森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哪些内容可以透露，哪些必须隐瞒。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行吧，按照约定，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霞晖先离开，这才继续道：“【Vivere】是公会模式的开创者，换句话说，它是永恒之地的第一个公会。”
莉姐微微皱眉：“所以，公会管理协会是在【Vivere】之后才成立的？那些公会制度，比如仓库设置、驻地申请之类的，莫非都是【Vivere】提出的？”
林森点头：“不止这些。”他语气凝重地补充道，“这个世界的许多规则，都是由他们奠定的。比如我们现在使用的面板系统、任务结算方式，都是他们的手笔。”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霜见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他们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林森缓缓说道：“据说，最早进入永恒之地的那批人，能够直接和家族高层联络。他们与我们不同，相当于半个Npc。虽然不能直接制定规则，但可以通过家族高层，制定各种规则，影响和约束后续进入的外来者。”
胧光若有所思：“可他们既然也是外来者，又有这么大的权限，为什么不帮我们离开这里？”
“事情没那么简单。”林森摇了摇头，“如果真的能脱离，他们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至今仍被约束在这里？”
二五八万皱眉：“那至少能让我们不用一直去副本吧？”
林森叹了口气：“有传言说，最早期的副本模式和现在完全不同。当时根本没有普通、困难的区分，每次进去几乎是九死一生。后来经过多次调整，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方羽低声道：“这也是【Vivere】推动的？”
林森摇头：“这倒未必。最早期的外来者组织不止【Vivere】一家。”
莉姐敏锐地问：“可你刚才不是说【Vivere】是第一个公会？”
“没错，我说的是‘公会’。”林森强调，“早期的外来者组织，并不是以公会的形式存在的。但后来，几乎所有的组织都转向了公会模式。”
霜见皱眉：“那些组织，现在还存在吗？”
林森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永恒之地先锋军】？它的历史比【Vivere】还早，不过存在的时间不长。先锋军解散后，里面的成员纷纷自立门户，【浪迹者】就是其中之一。”
莉姐和霜见相视一眼，眼神微变——她们可是在【浪迹者】手下差点丧命。
方羽盯着林森，语气认真：“【Vivere】一直很神秘，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林森微微一笑：“这个我不太方便透露，不过可以告诉你们，我们公会和他们有些渊源。”
“难不成你们和【互助会】一样？”霜见大胆猜测，“也是他们的崇拜者？”
林森笑道：“倒也不是崇拜者……不过要说现在永恒之地的这些公会，基本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Vivere】，另一类就是【先锋军】，这么说你们可以理解吧？”
众人点头。
算不得崇拜者，但也确实是按照【Vivere】的模式来的。
林森微笑道：“总之我能告诉你们的就这些。”
方羽认真道：“谢谢。”
林森摆摆手：“只是交易的一部分而已。”顿了顿，又提醒道，“你们要建立公会的话，我有个建议——公会的专业技师，最好先从采集类入手，否则很容易入不敷出。很多公会刚成立时都吃了这个亏。”
胧光疑惑：“专业技师？”
林森挑眉：“你们准备工作这么不充分？”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公会成立后，可以设立八种专业技师职位，分为五种技术类——采药、挖矿、炼金、锻造、附魔；以及三种生活类——烹饪、急救、考古。这些技师的产出物品归公会所有，可以选择内部分配，也可以在交易大厅售卖。”
莉姐恍然：“所以公会有自己的赚钱方式，并不完全依赖副本积分？”
“可以这么理解，但公会技师的本质，还是为了提升公会整体战力。”
莉姐感慨道：“这个信息太重要了，真是帮大忙了。”
林森笑了笑：“也不算什么秘密，你们建公会后迟早会接触到。”
莉姐郑重道：“不管怎样，【萍水】是我们进来后遇到的最靠谱的伙伴。等我们公会建立起来，希望能和你们继续合作，互惠互利。”
林森微微一笑：“这没问题，我们的合作伙伴不少，如果有想打听的消息，或者想合作副本，都可以找我们。”
他顿了顿，又问：“接下来你们打算做什么？”
方羽毫不犹豫：“去困难本试试水。”
林森若有所思，点点头：“既然你们都通过了审核副本，去困难本确实没问题。我帮你们问问，看有没有其他队伍要去，或许能组队。”
方羽笑道：“那就多谢了。”
方羽原本打算自己去看看情况，没想到莉姐和霜见都有意愿一同前往。
“菠萝呢？”莉姐问。
菠萝哥曲着一条腿，懒散地坐在【四风】院的长凳上，手肘搭在膝盖上，微微抬眼瞥着方羽，眼神沉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像是等他表态。
方羽被那目光一锁，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地开口：“你想去么？”
“你想我去么？”菠萝哥轻笑，语气带着点揶揄。
方羽一噎，避开他的目光：“这是困难本，咱们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最好还是自己决定。”
“你就说，”菠萝哥眉间微蹙，执意道，“你想不想我去。”
方羽抿着嘴盯着他，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霜见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打转，最后压低声音问胧光：“他俩这是啥情况？”
胧光瞥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可能……闹别扭了吧。”
方羽听到了，轻咳一声，掩饰莫名的尴尬，僵硬地转过脸：“那啥……你自己决定吧。”
菠萝哥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挑眉一笑，站起身来，语气轻快：“行，那就去。”
夜晚，方羽独自走到田埂边，看着梯田间纵横交错的溪流，心绪也像那些水流一样杂乱不清。
他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自从在幻花迷境和那个“假”菠萝哥有了些交流后，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被撩拨了一下，轻微，却挥之不去。
那个“假”菠萝哥看他的眼神，有那么几个瞬间，比山谷的太阳还要炽烈，烤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很难描述那种感觉，说不上是坏的，但每次回想起那个眼神，心口就像被什么攥了一下，连带着现在和真正的菠萝哥对视时，也会不自觉地心虚起来。
“说吧，咋了？”
怕啥来啥，菠萝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方羽心猛地一跳，回头看他，视线随着动作落下，索性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抬头看向星空，夜风裹着淡淡的檀香和青草气息，从白虎院的方向吹来。
“其实……”他低声道，“那个幻象最后给我留了一句话。”
菠萝哥站在他身侧，微风掀起他额前的发丝。他的肩膀看似放松，但颈侧的线条却微微绷紧，嘴角的弧度也僵了一瞬。
方羽停顿了一下，才说：“他说的是——【Vivere】。”
菠萝哥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手臂从膝盖上滑下，撑在泥土上，仰起头，嘴唇微张，像是缓慢吐出一口气。
“我当时以为，他是让我去调查【Vivere】，或者是加入，但直到刚才，我才想明白——”方羽侧头看他，目光带着些探究，“他是想对我说，‘活着’。”
菠萝哥怔了一瞬，终于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
方羽轻笑，“这不是你经常对我说的么？要好好活着。”
菠萝哥盯着他，半晌，低声道：“是……”顿了一下，“给你讲个故事吧？”
方羽心里一跳，他终于要坦白自己的秘密了么？心里雀跃，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语气自然：“你说吧。”
“曾经有一个外星人，生活在宇宙中的一个空间站里。有一天，领导派他去一个不知名的星球执行任务。”
菠萝哥的声音带着夜色的温度，低沉悠长。
“但当他到了那个星球后，却发现任务远比想象中复杂。他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可就是这个改变，导致这个星球未来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不太平。”
故事停在这里。
方羽皱眉，这跟他有啥关系？菠萝哥想表达什么？难道他是在暗示自己是外星人？
菠萝哥看着他一头雾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带着几分狡黠。
“听不懂吧？”
方羽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听不懂就对了。”菠萝哥随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漫不经心地道，“你猜，上一个听这个故事的人是啥反应？”
“啥反应？”
菠萝哥回忆了一下，眼神变得柔和，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着，透着一抹淡淡的怀念，又像是……一丝缠绵的哀愁。
“他问——‘你是外星人么？’”
方羽猛地一怔，震惊地看着他。
因为他刚才，竟然也想问这个问题。
菠萝哥起身，扬了扬下巴，示意该走了。
方羽沉默几秒，忍不住开口：“那你是么？”
菠萝哥顿了一下，笑得意味不明：“我当然不是。”
——真不是吗？
夜里，方羽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穿着宇航服，在宇宙中漫步，前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拼命追，却怎么都追不上。
他跑累了，停下来喘气，看着头盔的罩子上一层水雾，突然意识到——在宇宙里，为什么他会累？
他愣了一下，正要迈步继续追，冷不防，后腰猛地一痛。
锐器刺穿了他的宇航服。
他惊醒了。
房间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沉静的气息。
方羽喘着气，缓慢地坐起身，第一眼就看到——
菠萝哥坐在另一张床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表情，眼神深不可测。
“我……”方羽开口，嗓音沙哑。
“做噩梦了。”菠萝哥替他说了出来。
方羽点点头，伸手揉着后腰，试图缓解梦里残留的刺痛感。
“我还真挺好奇你梦到啥了？”菠萝哥的语气平淡，然而那双眼睛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锋利，像是在审问。
方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后腰，低声道：“梦到……被人捅了一刀。”
菠萝哥的嘴唇微微抖了一下，迅速抿起。
空气仿佛瞬间冷了一度。
方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息在一瞬间变得莫名的沉。
这又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