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日终于到来,城堡内弥漫着一股隐隐的不安气息,仿佛空气中都飘浮着无形的压力,让人感到莫名的沉重。
窗外的雨声像低语般回荡,为这场盛大的宴会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氛围。
剧院的后台布置得井井有条,桌面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道具,挂满衣架的华丽服饰散发着淡淡的香料味。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的气息,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表演做着最后的准备。
方羽站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把刽子手的砍刀。他试着挥了一下,刀身划破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这砍刀比想象中沉重得多,仿佛并非普通的道具,而是真正的刑具。刀刃寒光凛冽,光是靠近就让人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意,仿佛它曾经染满了鲜血。
严瑛穿上了小红帽的服装,红色斗篷鲜艳得像血,白色裙摆衬得她愈发僵硬。她低头拉了拉裙子下摆,显然对这身装扮颇为不适应。
方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身装束与她平日冷清的性格实在不搭,格外别扭。
站在一旁的阿衡一看到严瑛的模样,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大腿直喘气:“绝了!阿瑛,你自己看看这合适吗?哈哈哈……”他的笑声回荡在后台,瞬间冲散了一部分紧张的气氛。
严瑛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警告和威胁。
“你让25看看,对吧对吧?”阿衡将边上的方羽一把拉过来,指着严瑛的装扮笑着。
方羽余光扫过阿衡,昨天还要杀了自己,今儿又是这副姿态了,他才真该演个啥角色发挥发挥。
就在此时,二五八万推门而入,压低声音道:“正厅的门开了。”
众人闻言,一阵骚动,纷纷离开后台,朝正厅方向赶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灯光如星辰般倾洒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为整场宴会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晕。
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精致的银器折射出点点光辉,宛如无数颗星星跳跃在眼前。每一盘菜肴都经过精心装点,仿佛一件件艺术品,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滋味。
大厅内多了许多侍者,他们的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经过严格的训练。
每一个侍者的装束几乎一模一样,黑色的礼服衬托得他们面无表情,整个人宛如没有生命的傀儡。他们低着头,默默地穿梭在客人之间,为宴会增添了几分机械的寒意。
管家站在大厅中央,举手投足间透着威严。他的语调不高,却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操控着整个场面,每一位仆人都在他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完成着任务。
外头的雨仍在下着,滴滴答答的声音与屋内的奢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客人们陆续到来,男士们衣着考究,女士们身着华丽礼服,佩戴着闪耀的珠宝。他们举止优雅,三三两两地寒暄着,仿佛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社交聚会。
不久后,城堡的主人终于现身。
他身着一套黑红相间的礼服,剪裁得体,将修长的身形衬托得格外完美。
脸色却苍白得吓人,彷佛一尊石膏像。
他站在大厅一侧,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目光游离,像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不安。他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由管家代为发言,与客人们寒暄致意。
当管家邀请主人跳舞时,他似乎愣了一下,但还是牵起了一位身着金色礼服的女士的手,走向大厅中央。伴随着悠扬的乐声,两人翩翩起舞。
他的动作优雅却机械,仿佛身体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但内心仍有着强烈的抗拒。
音乐声渐渐高昂,其他客人也被气氛感染,纷纷起身加入舞池。裙摆飞扬,舞步交错,整个大厅瞬间热闹了起来。
一曲结束后,管家站在高处,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板。清脆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逐渐压过了人群的喧嚣。
“尊贵的客人们,”他微微鞠躬,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剧院的表演已经准备就绪,请移步剧院,一同欣赏精彩的演出。”
大厅内的喧哗声顿时小了许多。客人们互相交换了几句低语,随即陆续向剧院方向走去。
奇怪的是,主人却没有同行,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厅。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剧院内灯光昏暗,巨大的舞台笼罩在微微的光晕下。观众席虽然未坐满,但那种沉重的压迫感却让人如芒在背。
台下的客人神情各异。有些目光游离,仿佛对接下来的表演毫无兴趣;有些则双眼炽热,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下一幕发生。
空气中弥漫着古旧木质的气息,偶尔有人低声交谈,却很快归于沉寂,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住了喉咙。
幕布缓缓拉开,表演即将开始。大厅外的雨声仿佛也安静下来,唯有剧院内的气氛,愈发诡谲难测。
《红舞鞋》的演出正式开始,舞台上灯光渐暗,聚光灯随即落在Krystal身上。
她身着一袭鲜红的舞裙,裙摆如同火焰,在灯光下流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水般流畅,脚上的红舞鞋在地板上划过一道道优美的轨迹,仿佛为舞台镀上了一层鲜红的色彩。
随着背景音乐的变化,Krystal的舞步也逐渐加快。
开始时,她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动作轻盈而优雅,像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少女。观众的目光被她吸引,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打破这梦幻般的画面。
然而,剧情的转折如骤然而来的冷风,伴随着乐声的低沉与阴郁,Krystal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的动作变得僵硬,双脚似乎被红舞鞋牢牢控制,无法停下。
她开始拼命挣扎,脚步交错,动作从优雅变得慌乱。表情从幸福变成了恐惧,眼中充满了无助,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小鹿。
“停!停下来!”她大喊,声音撕心裂肺,可是双脚根本不听使唤。她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脚上的舞鞋像是带着诅咒,不断将她推向深渊。
音乐陡然一停,舞台上的灯光转为冰冷的蓝色,场景中增添了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这时,轮到方羽登场。
他穿着裁剪简洁的黑袍,手中握着那把巨大的砍刀,刀刃在冷光下散发出逼人的寒意。他的表情僵硬,双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尽管台下的观众看不到,他的额头早已渗出冷汗。
Krystal跪倒在舞台中央,朝着方羽爬了过去。她的脸上布满泪痕,声音嘶哑地哭喊着:“求你……求你砍掉我的双腿!只有这样,我才能停下来!”
方羽愣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砍刀,又抬眼看向台下那些神色各异的观众。
他们的目光如刀般刺在他身上,带着期待和兴奋,仿佛在催促他赶快行动。
“我……”他试图开口,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他,刀刃在空气中划过弧线,带起一阵冷冽的风声。
手起刀落。
一瞬间,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洒满了舞台,也溅在了方羽的脸上。他感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血腥味扑鼻而来,几乎让他作呕。
Krystal的尖叫声刺破了剧院的寂静,凄厉得让人毛骨悚然。
她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双唇微微颤抖,虚弱地挤出最后一句话:“谢谢……”随后,她闭上了眼睛,舞台灯光随之熄灭。
台下的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然而这掌声并没有丝毫温度。
方羽站在舞台上,呆若木鸡。
他望着那些人脸上扭曲的笑容,只觉得一阵反胃。他抬头看向剧院的天花板,耳边回响着Krystal的尖叫和观众的欢呼交织的怪异声音。
当幕布缓缓拉上,他退回到后台,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他的双手还在发抖,掌心满是血迹,染红了黑袍的下摆。
方羽从震惊中勉强回神,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寒夜和Lily站在他身旁,满脸的恐惧和排斥。
他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就像盯着一个随时会失控的危险疯子。
寒夜的声音带着颤抖,低声说道:“你……你刚才……”
Lily没有说话,但她一步步后退,似乎怕方羽突然暴起伤人。
方羽咬了咬牙,想要反驳,却无法否认。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触目惊心的鲜红提醒着,他方才的每一个动作。
“她人呢?只要出去……对,离开副本之后,不管什么样的伤势,都不过1000积分就能复原如初……”方羽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Krystal的身影。
她去哪里了?她没有从台侧退场吗?
方羽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往外跑去。
“演出还未结束,所有人都必须留在剧院。客人们的兴致可不能被打扰。”管家挡在门口,他的笑容如同蒙上了一层面具,冷漠而生硬。
说完,两位侍者拦在门口,将他们的出路封锁。
方羽终于意识到,救不了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手上的血迹如此清晰,仿佛在灼烧他的皮肤。他无法将视线从自己的双手上移开,那粘稠的触感像是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捆缚在恐惧的深渊中。
他猛地捂住脸,试图阻止脑海中涌现的画面——那把刀落下的瞬间,鲜血喷涌,她的尖叫刺入耳膜,她虚弱的“谢谢”仿佛幽灵般回荡。
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让他喘不过气。
方羽踉跄地退后,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像是被抽去了骨骼一般瘫软。脑袋嗡嗡作响,耳边不断回荡着观众们的笑声,血腥味似乎渗入了空气,无论怎么呼吸都驱散不掉。
他的胃里一阵翻涌,强烈的恶心感逼迫他弯下腰,干呕不止。
压抑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拉越紧。
等到眼前的画面重新变得清晰,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他听到台下响起了掌声。
是《小红帽》开始了。
那也就是说——
他踉跄着跑到台侧,看到严瑛身着红色斗篷,头顶的小帽微微倾斜,篮子里装满了鲜花和面包。
她轻快地在舞台上蹦跳,朝观众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宛若真正的小红帽。
她的表演逼真得令人毛骨悚然,天真的语气和生动的动作,让她与现实中的冷静理智判若两人。
寒夜甚至低声咒骂了一句:“她和角色融为一体了,这……”
Lily补充道:“像是被剧本操控了。”
“难怪我刚才看Krystal跳得那么……”寒夜的话戛然而止。
方羽别过脸不去看两人的表情。
剧情继续发展,小红帽步入森林,欢快地哼着歌,遇到了大灰狼假扮的猎人。经过一番问答和嬉闹,小红帽无忧无虑地告别狼,朝着外婆的房子走去。
画面一转,舞台布景变成了一间古朴的木屋,窗帘摇曳,床边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扮演外婆的朝花躺在床上,显得有些紧张。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谁啊?”朝花按照台词问道。
门外传来言凯的声音,他头戴狼面具,刻意掐着嗓子,用沙哑低沉的语气说:“外婆,是我啊,我是您的孙女,小红帽。”
外婆迟疑了一瞬,但还是依照剧情打开了门。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言凯猛扑过来,利爪般的双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一声惨叫在剧院中回荡,朝花挣扎着倒下,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
方羽注视着言凯伏在朝花的身上,像一头野兽一样撕咬着外婆的血肉,鲜血喷溅在舞台地板上。
身旁的人不禁捂着嘴躲到了远处,发出一阵阵干呕。
幕布缓缓落下,再拉起时,床上的言凯已经换上了外婆的衣服,静静地躺在床上,满脸的从容与冷静。
接下来的情节按剧本推进,严瑛扮演的小红帽蹦蹦跳跳地走进木屋。她向床上的“外婆”提出一连串的问题:“外婆,为什么您的耳朵这么大?为什么您的牙齿这么锋利?”
然而,当小红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严瑛陡然换了一副表情,目光锐利地盯着床上的狼,“你知道我早就看穿你了吧?”
方羽微愣,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剧情啊?难道他们擅自修改了剧本?
这是合理的吗?
严瑛随即抡起手中的篮子,猛地扣在外婆的头上,转身便跑出木屋。她在路上遇到了猎人——由许蕃扮演的角色。她激动地描述狼的伪装,猎人点点头,背起猎枪大步走进了木屋。
台上响起一声枪响。
言凯胸口炸开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他瞪大了眼睛,艰难地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
台下的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方羽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剧院里的灯光仿佛在他的脑海中拉成了刺眼的光线。
脑袋像被锤击般的刺痛,胸腔内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得令他窒息,耳边似乎只有一阵阵空洞的轰鸣声。他僵硬地盯着舞台中央,那具倒下的身体——言凯的胸口鲜血淋漓,脸上的惊恐还未完全散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转身朝后台冲去,步伐急促且杂乱,抽出那本剧本,翻到标注着《小红帽》的部分。
手指停在其中的某页,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行字:
猎人开枪射杀狼,小红帽逃过一劫。
是真的!剧本上写的,正是他们刚才表演的情节,分毫不差!
这难道就是严瑛必须要演小红帽的原因么?
方羽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胸口仿佛压着巨石。他的手颤抖着合上剧本,头脑里涌动的思绪如洪水般混乱。
他用力揉着眉心,闭了闭眼,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情绪,却发现胸腔中的沉闷挥之不去。即使是再清晰的现实,此刻也仿佛披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