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没想到山洞里还有别人，第一反应是僵住。
似乎每次遇到这种令人意外的状况，他的身体都会条件反射地一片僵硬。这种反应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
不过很快，他便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松了口气——是菠萝哥。
对方显然比他更早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一双眼睛在幽暗的山洞中冷静而锐利，像是等着方羽主动开口。
“你怎么在这儿？”方羽打破了沉默，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菠萝哥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不悦，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不是让你别乱走了吗？”
方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腿，语气中带着点心虚，“我觉得还行……对了，赵颖回去了。”
菠萝哥闻言，目光扫了他一眼，“知道，刚遇到了。”
没想到赵颖说的竟然是真的，她真来看了这个山洞。
菠萝哥转而挑了挑下巴。
方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接着就听到菠萝哥淡淡开口，声音低沉，“里面都是尸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炸在方羽脑海中。他浑身僵硬，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地问道：“尸、尸体？”
菠萝哥点了点头，神情冷峻，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实，“有动物，也有人。”
方羽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罐子，脚下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这……这地方不会是什么实验基地吧？”
菠萝哥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动作模棱两可，不知道他是觉得不清楚，还是完全否定了方羽的猜测。
随后他收回目光，转过身，单手抓住方羽的胳膊，语气不容拒绝：“走吧，回去。”
“回么……”方羽皱起眉头，迟疑着开口，“我们不用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吗？”
菠萝哥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冷硬，“搞得清吗？”
方羽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菠萝哥已经扶着他一步步往外走。态度很坚决，根本不给他留下半点说服的余地。
由于方羽的伤腿行动不便，两人没走原本陡峭的山路，而是绕了一圈，选择了一条相对平缓的路径。
没想到这一绕，竟有了新的发现。
“看。”菠萝哥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定在前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雪地，那里有一个微微鼓起的雪包。
方羽一怔，也顺着看过去，心头隐隐觉得不妙，“那是什么？”
菠萝哥努努下巴示意他过去看看。
方羽将信将疑地小心翼翼靠近，伸手拨开覆盖的积雪，露出一角被冻得僵硬的布料。
他继续挖了几下，竟发现是一个背包。包上的拉链已经被冻得紧紧合住，无法轻易打开。
他将包递给菠萝哥。
菠萝哥没接，“你拿着吧。”话音刚落，也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竟直接蹲下身子，把方羽整个人背了起来。
方羽一愣，“我能走——”
“你省省吧！”菠萝哥头也不回地打断。
方羽低头一看，顿时哑口无言。他的腿已经被血浸透，几滴鲜血顺着布料滴在雪地上，留下一路显眼的痕迹。
方羽和菠萝哥回到灯塔时，寒风呼啸，冻得人骨头发疼。灯塔内火光摇曳，映出众人疲惫却带着几分兴奋的脸。
除了高越、leo和约瑟夫之外的其他人都已经回到灯塔，围坐在火堆旁，地上堆着不少零件，看来今天都收获颇丰。
“不错嘛，看来人就得逼啊！”无双看到方羽身上多出来的背包，扬了扬眉，略带嘲弄地笑着点评。
胧光从人群中起身，快步走到方羽身边，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方羽被菠萝哥放在墙边，缓缓坐到地上，呼吸微微急促，但勉强笑了笑：“还好。”
胧光蹙眉，低声道：“要不你别乱跑了？”语气里满是担忧。
方羽摇了摇头，将话题转移：“你们这边怎么样？”
胧光回头看了眼围坐着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今天找到了不少东西，已经能拼出一部分形了。”
方羽抬起眼皮，看了看火堆旁那些零件，随后将背包递给胧光：“这个，我们刚发现的，就埋在雪里。”
胧光接过背包，发现冻得僵硬，费了好大劲才打开。里面是一块冻硬了的绒布，包裹着几个零件和一小罐水银。
“这玩意得小心点，别弄洒了。”许岚蹲在旁边，神情凝重地叮嘱道。
胧光点头，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墙角较高的位置。
方羽盯着那些零件，眉头不自觉皱起。今天的进展比预想中顺利得多，就好像此前这些都没有在这里，一直等到今天才刷新出来似的。
这份顺利让他感到不安，仿佛某种巨大的阴谋正在逼近。他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灯塔内的气氛也随着外界的黑暗变得凝重起来。三人迟迟未归，篝火的噼啪声成为唯一的背景音。
许岚忍不住打破沉默，语气里透着几分担忧：“他们仨会不会遇上啥事了？”
“大胡子不是有枪么？他还怕遇上事？”赵颖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无双站起来，走到门前稍微打开了一条缝，寒风瞬间灌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关上门：“不好说，我倒是觉得高越有问题，你们觉得呢？”
她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水中，众人不由自主地陷入思考。
“他？”赵颖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中看不中用！到目前为止，他有做过一件有用的事吗？”话说的不中听，丝毫没有任何顾忌似的。
许岚眉头微皱，虽然没开口，但脸上的神色分明写着：你不也一样！
无双耸了耸肩，轻飘飘毫不走心地说：“希望他们仨没事吧。”
赵颖白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众人一时间陷入沉默，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各异的表情。
就在此时，“嘭！”地一声划破了夜的寂静，所有人如同被电击般一震，猛然抬起头。
“是枪响！”方羽第一个反应过来，心脏骤然一紧，耳边仿佛再次回响起上次的枪声。
菠萝哥立即站起，眉头紧锁，正准备去查看，门突然被撞开，高越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喘着粗气喊道：“救命！”
“什么情况！？”
“出啥事了？”
许岚和胧光同时开口问。
高越双手颤抖着指向外面：“他、他……约瑟夫突然开枪了！”
“冲你？”无双皱眉问道。
“不、不是我！我都快到门口了，听到枪响就赶紧跑回来了！”
“他是不看到狼了？”方羽没起身，伸着脖子问。
高越愣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惊魂未定，说不清楚任何有用的信息。
菠萝哥不等他理清思路，直接说：“我去看看。”说着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灯塔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地追问情况。
“你和leo不是一起出去的吗？他人呢？”无双问。
“他上厕所去了，我就先回来了。”高越回答。
“你没等他？”无双又问。
“我等他干嘛？就在山坡下，他又不是不认路。”高越觉得莫名其妙。
“你们回来的时候没看到约瑟夫？”胧光问。
“没啊，外面都黑了，看得到啥呀！”高越一边有些不耐烦地走到火堆边，一边对答如流。
“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么？”方羽添了一嘴。
高越想到什么，张了张嘴，显得有些懊悔：“我们俩找到透镜了，不过在leo那……”
就在混乱中，门再次被推开，菠萝哥和约瑟夫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Leo呢？”高越的声音因为激动变了调，有些破音。
菠萝哥神色冷峻地说：“死了。”
灯塔内骤然安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死了？”赵颖愣住了，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菠萝哥点点头，目光转向约瑟夫。
后者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误伤。”
“误伤？！”赵颖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约瑟夫摊开双手，满不在乎道：“眼花了，看到树后面有头熊，我就一枪打死了。”
大家都张大嘴错愕地看着他。
没想到他杀了人还能这么淡定，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离谱的理由来给自己开脱。
“你！”赵颖跳起来指着他，却没了下文。
约瑟夫冷漠地转身离开，脚步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自信。他随口丢下一句：“爱信不信，反正我就是看到一头熊。杀都杀了，也没啥好说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那副笃定的样子就像在说：你们根本奈何不了我。
事实上，情况也确实如此。
即使现在知道他杀了人，能确认他是破坏者，也无法进行检举，因为根本没人知道另一个破坏者是谁。私下审判，对他进行处决，更是不可能。
这种无力感让每个人心里都憋着火，但又无处发泄。
约瑟夫显然也不在乎大家对他的敌意，从进入这个地方开始就始终独来独往，丝毫不在意被大家孤立。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冰冷而嘲弄，仿佛在宣告自己的优越地位。
“你们就这么看着？让他这么猖狂？”赵颖气得脸都红了，语气中带着不满和急躁，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似乎期待有人站出来反驳约瑟夫。
然而，四周一片沉默，没人吭声。
赵颖的情绪压抑不住，她一指菠萝哥，“那谁！好歹把他控制住吧！不能让他这样威胁我们！”
菠萝哥抬眼瞥了她一下，没搭腔，继续安静地烤着火。
赵颖更加恼火，目光转向高越，“他和我们在一起太危险了！谁知道昨天捂死tony的是不是他！万一他今天再把我们都杀了怎么办？你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我说了，我没杀他。”约瑟夫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讥讽，“我只杀了一个，就是刚才那个倒霉鬼，没必要骗你们！”
赵颖被他的冷嘲热讽气得脸色涨红，怒声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能和杀人犯待在一起！”
“杀人犯？”约瑟夫嘴角一扬，几乎笑出了声，“这儿有哪条法律规定杀人有罪？没有罪，哪来的‘犯’？”他的言辞尖锐得像刀子，一针见血地刺进每个人的内心。
众人陷入一片沉默，无人反驳。
约瑟夫慢悠悠地走到墙边，坐了下来，怀抱着枪，姿态放松却不容忽视。他坐得笔直，眼神冷漠，分明是在宣告：谁敢动我？
胧光小声靠近菠萝哥，“高越说Leo身上有今天找到的东西……”
菠萝哥掏出一个透镜和两个零件递给她。
胧光拿着零件和许岚坐在角落，默默拼接起来。
篝火映着每个人脸上的复杂表情。高越、陈辰沉默地烤火，无双四下张望一圈后，最终也无奈地坐下。赵颖则不甘地来回踱步，发泄情绪般用脚踢翻小石子或踹向干枯的柴堆，但依旧无人理会她。
到了深夜，疲惫最终击溃了每个人的神经。
几人纷纷陷入睡眠。胧光小心翼翼地将零件收进背包，抱在怀中，慢慢挪到方羽和菠萝哥身边坐下。
“我们得尽快离开，”胧光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焦虑，“我说真的，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方羽点点头，神情也带着几分沉重，“我也是。”
难得菠萝哥也开口附和，“确实得早点离开。”他扫了一眼方羽的腿，语气多了一丝担忧，“不然你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
胧光看了看方羽的伤，目光满是关切，“等离开这里，你一定要去医院。医生问起来，就说是去爬山遇到了野兽。”还贴心地想好了说辞。
方羽点了点头，“嗯，我就说是爬野山遇险了。”
胧光又随口问：“对了，你在哪个城市？”
方羽回答：“L市。你呢？”
“S市。”胧光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离得有点儿远。”然后她看向菠萝哥。
菠萝哥淡淡地说道：“你俩睡吧！”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打算。
胧光瞥了一眼方羽，方羽也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在一片沉寂中，篝火微微跳动，投射出人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