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被枯荣一杖击飞,后背撞在剑墙石砖上,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玉符上,竟泛起金红双色光芒。他猛然想起上古残卷中的记载——剑墙玉符本为双刃剑,既能凝聚骨潮之力,亦能净化邪祟,关键在于持符者是否有“以剑心镇骨潮”的觉悟。
“弟子们,随我破阵!”陈平安强提真气,断剑骤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将周围十丈内的骨刃尽数震碎。剑墙弟子们见此,士气大振,二十余名内门弟子结成“北斗剑阵”,紧随其后冲向邪阵核心。枯荣的骨杖虽能操控骨潮,却忌惮剑心池的净化之力,每次挥击都刻意避开陈平安手中的玉符。
邪阵位于剑墙西北角,由三长老生前所布的九根骨柱支撑,每根骨柱上都刻满了逆生符文。陈平安还记得,三长老曾在剑墙论道时说过:“剑者,当顺天道而斩不公。”如今想来,这逆生符文正是妄图逆转生死、操控骸骨的禁术。他将玉符按在骨柱上,断剑顺势刺入符文中央,只见骨柱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符文迅速崩解。
“不好!”枯荣察觉邪阵动摇,身影一闪便要阻拦,却被早已埋伏在此的大长老缠住。大长老虽已重伤,却以本命灵剑为引,生生将枯荣拖入剑墙残影阵中。“平安,阵眼在海底!”大长老的声音从残影中传来,“三长老当年随我出海,在沉船湾埋下了骨潮逆生阵的核心!”
陈平安心头一震,终于明白为何枯荣急于追杀自己——玉符不仅是开启骨殿的钥匙,更是定位逆生阵核心的坐标。他望向海面,只见骨潮翻涌处,隐约可见海底有暗红光芒流转,正是当年沉船湾的方位。“守住剑墙!”他一声令下,便要纵身入海,却被枯荣的骨鞭缠住脚踝。
“小辈,你以为破了陆上邪阵便胜券在握?”枯荣的面容在骨雾中扭曲,“三长老不过是枚弃子,真正的逆生阵核心,早已与我的骨核相连!”话音未落,海底突然传来震天巨响,一道百丈高的骨柱破水而出,柱顶悬浮着一颗跳动的“骨核”,正是枯荣借骨潮重生的根本。
陈平安终于看清,那骨核中央嵌着半块漆黑玉符,与自己手中的半块同源却对立。上古传说中,玉符本为一体,名曰“骨剑双生符”,既能凝聚剑意,亦能催生骨潮,千年前正是因为两位剑修争夺玉符,才导致骨潮第一次失控。如今枯荣以骨核祭炼半块玉符,竟妄图将整个东海化作骨潮之源。
“原来如此,你根本不是借骨潮重生,而是要让自己成为新的骨潮之主!”陈平安握紧手中玉符,“但你忘了,玉符若想发挥全力,需得剑心与骨心共鸣——而你早已丢了剑修本心!”他运转剑心池之力,玉符金光大盛,与海底骨核的黑光激烈对冲,海面顿时沸腾如滚粥。
枯荣发出非人的尖啸,骨核突然分裂出万千骨刺,如暴雨般射向剑墙。陈平安来不及阻拦,只能将玉符抛向空中,化作光盾护住核心区域。剑墙弟子们虽有光盾庇护,外围防线却被骨刺洞穿,数十名弟子当场陨落,鲜血染红了“剑心永存”的石碑。
“师兄!”一名年轻弟子抱着濒死的同伴痛哭,忽然发现同伴伤口处的鲜血竟被玉符光芒吸收,化作点点金芒汇入陈平安体内。陈平安心中一凛,想起剑心池的真正秘密——剑墙弟子的鲜血,本就是维持剑心的“薪火”。他望向满地伤者,突然跪地抱拳:“今日若能存活,平安定当以命相护;若不幸陨落,便请诸位以血铸剑,再护人间!”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受伤的弟子们相视一笑,竟纷纷以剑划掌,将鲜血甩向空中:“陈师叔,我们信你!”血色与金光交融,在陈平安背后凝聚出一尊十余丈高的剑修虚影,正是千年前创立剑墙的祖师爷。虚影手持断剑,俯瞰骨潮,竟与陈平安手中的断剑完美重合。
“剑墙……剑心……”枯荣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恐惧,他怎会不知,这是剑墙弟子以命为引、召唤祖师剑意的禁术。当年他正是败在这招之下,才被封印于海底。此刻虚影踏海而来,断剑所指之处,骨核表面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枯荣,你的执念,该停了。”陈平安的声音混着祖师虚影的回响,仿佛来自千年之前。他将断剑刺入玉符,双符合一的瞬间,海面突然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露出海底深处的“骨潮眼”——那是一个布满剑痕的巨大漩涡,正是千年前封印枯荣的地方。
枯荣见势不妙,想要召回骨核,却发现骨核已被祖师剑意锁定,正缓缓坠入骨潮眼。他疯狂扑向陈平安,骨杖却被虚影轻轻一握便碎成齑粉:“你以为操控骨潮便是强大?真正的剑修,当以身为剑,斩尽世间不平!”虚影话音未落,陈平安手中的断剑突然爆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连玉符都在这光芒中化作流光,融入断剑。
“不——”枯荣的身影在光芒中扭曲、崩解,最后只剩那半块黑玉符坠入骨潮眼。陈平安刚要松口气,却见骨潮眼深处突然闪过一道血光,一个比枯荣更庞大、更恐怖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那身影的双手竟由万千骸骨组成,每根指骨上都刻着与断剑同源的剑意。
“原来……他只是个幌子……”陈平安突然想起枯荣临死前的狞笑,终于明白为何骨潮之力如此轻易被引出——真正的骨潮之主,根本不是枯荣,而是藏在骨潮眼最深处的存在。千年前的封印,或许从来都不是针对枯荣,而是为了镇压更可怕的东西。
海底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剑墙的光盾也在这震动中摇摇欲坠。陈平安望着手中重新完整的断剑,发现剑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剑心燃尽时,双潮归一刻。”他突然想起老船工曾说过,东海有“骨潮”与“剑潮”双生,千年前正是剑潮镇压了骨潮,而如今剑潮的核心,正是剑心池与断剑。
“弟子们,准备撤离!”陈平安强撑着站起身,“剑墙或许会倒,但剑心不灭,便有重来之日。”他望向渐渐沉入海底的剑墙,心中剧痛——这是他生长的地方,是无数剑修用命守护的家园,如今却要毁于更强大的邪祟之手。
就在此时,海底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那道骸骨巨手竟突破了骨潮眼的封印,五指张开便要抓住剑墙。陈平安来不及思索,竟将自己的本命精血注入断剑,人剑合一冲向巨手。断剑斩在巨手指骨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而陈平安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陈师叔!”弟子们的惊呼被海浪声淹没,只见断剑的光芒越来越弱,而巨手的攻击却越来越强。陈平安突然想起第一次握剑时,师父说过:“剑修的终极,不是胜敌,而是明知不可胜,仍要为身后之人斩出一线生机。”
他望向剑墙方向,最后一批弟子正在老船工的带领下登船撤离,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断剑突然在他手中炸裂,化作万千剑意碎片,融入他的经脉。陈平安只觉浑身剧痛,却又前所未有的清醒——原来断剑从来不是武器,而是剑墙最后的“火种”。
“骨潮之主,我以剑心为引,燃尽这千年剑意,只为换人间十年安稳!”陈平安的声音在海天之间回荡,他的身体渐渐透明,化作无数光点汇入剑墙。剑墙突然发出最后的光辉,如同一柄插在海面的巨剑,硬生生挡住了巨手的致命一击。
海面归于平静,老船工望着空荡荡的剑墙遗址,突然发现海面上漂浮着一块碎玉,正是断剑炸裂时留下的。他颤抖着捡起碎玉,只见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潮起潮落,剑心不灭。”远处,撤离的船队上传来婴儿的啼哭,一名弟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低声道:“孩子,你就叫‘剑潮’吧,记住今日的血与光。”
而在深海最深处,那道骸骨巨手缓缓收回,掌心躺着半块黑玉符,符上倒映着陈平安消散前的眼神——那是比骨潮更冷、比剑意更坚的决心。巨手的主人发出低沉的笑声:“剑修啊剑修,你以为燃尽自己就能阻止我?待下一次双潮交汇,便是这人间……”
声音消散在黑雾中,唯有骨潮眼深处,那点点金光仍在顽强闪烁,如同不甘熄灭的烛火,等待着下一个握剑之人的到来。
(本章完,下章预告:十年后,东海渔村少年捡到半截断剑,剑身上的血纹突然亮起,而与此同时,消失十年的骨潮,正带着比当年更恐怖的气息,从深海之下……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