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么热闹。”
众人正笑着,吴重山带着一身军装的吴解放走进了院子。
吴重山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吴解放拎着两瓶茅台。
“我说老吴,你来串门又带着酒,又带着菜,是想在老刘家吃年夜饭?”李太平笑着跟吴重山打着招呼。
“太平也在啊!”吴重山笑道:“酒是解放送给根来的。这碗猪杂汤是大队熬的。
昨天不是卖任务猪吗?五十九哥把猪内脏都留下来了,全村二百来户,分是肯定不够分的。大队就支了口大锅,把猪内脏都熬成汤,每家都能分一大碗,我看拴住家没人去,就给他送过来了。”
“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还麻烦你给我送过来。”刘栓柱一拍脑袋,迎了上去,从吴重山手里接过大碗,递给了迎出来的李兰香。
“正好,我们家的猪杂刚炖上,加进去接着炖。”李兰香笑着回到灶膛间,把那一大碗猪杂倒进锅里。
“重山叔,抽根烟。”刘根来递过去一根中华,又给吴解放丢了一根。
不是他厚此薄彼,关键是村里人也抽不出特供烟的好坏,刘老头不也说抽着还不如旱烟吗?
“这可是好烟,我又沾你光了。”吴重山笑吟吟的点上了烟,抽的一脸享受。
“根来,这酒给你。”吴解放没说什么感谢的话,直接把酒递给了刘根来。
这两瓶茅台酒可不便宜,关键是酒票不好弄,吴解放能给他送来,足见他的诚心。
刘根来也没客气,接过酒就递给了刘栓柱,“爹,酒你收着,割点野猪肉给重山叔带回去。”
刘栓柱本来还想让刘根来把酒还回去,一听这话,立刻回屋拿刀切肉了。
“拴住,你别忙,根来,你帮解放找了工作,让他能吃饱饭,他送你两瓶酒还不是应该的?你再给我肉就不合适了。”吴重山急忙推辞着。
“重山叔,我都不跟你客气,你还跟我见外?”刘根来搂住了吴解放的肩膀,“解放是我发小,我生病的时候,就属他来看我的次数最多,我帮他还不是应该的?”
“你小子。”吴解放捶了刘根来一拳,眼圈有点泛红。
“根来说的对,人家小哥俩的事儿,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刘栓柱拎着一块肉出来了,又肥又厚,足有五六斤。
刘根来接过来,塞到吴解放手里。
吴解放也没推辞,“肉我收着了,有事儿你说话。”
“你看你儿子,就是比你这个当爹的强。”李太平冲吴重山笑道。
“那是,解放现在可是半个城里人。”吴重山满脸的笑容,“多亏了根来,要不是他,解放也得天天挖丰产沟,一辈子都窝在村里了。”
“干的咋样?”刘根来问着吴解放。
他把吴解放送到治保大队以后,就去过一次,还没见到他。
“挺好,我们的新队长挺器重我的,说是有转正的机会肯定会先考虑我。”吴解放笑道。
这话你也信?
他是在给你画饼好不好!
刘根来暗暗撇撇嘴,可今儿这个日子又不好打击吴解放,便笑了笑,没吱声。
“你小子啥时候成公安了,到底是比我有出息。”吴解放又捶了刘根来一拳,看着他的公安制服,满眼都是羡慕。
刘根来看着他的军装,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道:“跟你们大队长搞好关系是对的,你们大队长是现役军人,能干上大队长,他在武装部肯定有关系。武装部又管着征兵,要是你们大队长能帮你说句话,等征兵的时候,你小子就有机会穿上真正的军装了。”
“真的?”
说这话的是吴重山。
现在当兵可不像后世,当上兵就意味着能吃饱饭,没点关系根本轮不到村里人,不说别的地方,岭前村就两年没人能当上兵了。
“根来说的没错。”李太平帮刘根来解释着,“当兵的事儿确实武装部说了算,解放的大队长要是肯帮忙,解放想当上兵就不难。”
“那可得跟他们大队长好好处处了。”吴重山难掩心头的兴奋。
一听这话茬,刘根来就知道吴重山肯定知道治保大队长是在儿子画饼,或许是怕打击到儿子,才没戳穿。
现在,他应该是真想跟那个治保大队长好好处处关系了。
不要小看一个生产队长,人情世故绝对拿捏的妥妥的,他要真想跟治保大队长搞好关系,绝对比吴解放强的多,说不定真有可能让吴解放当成兵。
“太平,你是所长,知道的肯定比我多,跟我说说当兵都有啥要求?”
吴重山接过刘根喜递过来的马扎,挨着李太平坐下。
刘根喜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就是不如刘根旺机灵——吴重山可不会给他压岁钱。
“重点是成分,你家的成分肯定没问题,再有就是解放不能有犯罪记录,这一点也没问题,还有就是……”
都是一个村的,李太平也想帮帮吴解放,便一五一十的跟吴重山说着。
这时候,门口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两个姑姑两大家子人一块儿赶到了。
大姑刘梅花四十六岁,已经有点农村老太太的样子了,大姑父周正道比刘梅花大了一两岁,倒显得更年轻一点。
俩人生了五个孩子,活下来三个,两男一女,老大鲁明二十八岁,老二鲁亮二十六岁,老三鲁小芬跟刘根来同岁。
大姑一家来了十二个人,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妇女和五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两个妇女是鲁明和鲁亮的媳妇,那五个小孩应该是他们两家的孩子。
为什么说应该,因为刘根来都没怎么见过他们。
二姑刘兰花四十二岁,俩人中间还有一个,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二姑夫周有矿跟刘兰花同岁,看着却比大姑父周正道还老。
俩人生了四个孩子,活倒是都活下来了,可前三个都是女儿,看她们的名字就知道他俩多想要个儿子——周引娣,周来娣,周带弟。
仨闺女名字里都有个“娣”字不说,最小的周带弟,那个“娣”字的女字旁都不要了,直接是弟弟的弟。
不知道是名字的原因还是什么,他们的第四个孩子终于是个男孩了,俩人给他取了个名霸气的名字——耀祖。
周耀祖比刘根来还大一岁,却跟个祖宗似的被惯的不成样子,到了该劳动的年纪,从来不下生产队。
二姑家的三个女婿倒是没跟着一块来,孩子来的比大姑还多一个,最大的和根喜差不多大,最小的还在怀里抱着,看着还没盼盼大。
两大家子加在一起足足二十多个人,一下子把小院都填满了,这些人一进院就贪婪的嗅着卤肉的香味儿,几个孩子更是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灶膛间,看样子随时都可能冲进去抢吃的。
“这是组团开图来了……”
刘根来暗暗撇着嘴。
忽的觉得他准备的年夜饭似乎是不够他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