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羽本不想在壁炉之家过多停留，毕竟是伪装成了米耶露，也不知道多托雷什么时候回家，她怕牵连到那名小女仆。
选择卡罗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是米耶露的弟弟。
他们之间的亲情，或许与徵羽和瑞恩之间不一样。
但米耶露在她面前提起弟弟的神情，却总是令徵羽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这个世界上，卡罗是她唯一的亲人。
所以以往无论有再多的小心思，也都在父母死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名为亲情的情感牵扯着米耶露，致使她的目光永远停留在卡罗的身上。
真令人羡慕，徵羽这么想。
“罗莎琳姐姐又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啦？”
“嘘，安静点，我可不喜欢吵闹的小孩。”
顺着声音望去，白发女人身披厚重的执行官大衣，伫立在孩童的中间，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
“都说了，安静，每人都有，不用抢，我买了很多呢。”
卡罗在徵羽的身旁小声道：“这是第八席执行官，经常会给孩子带礼物，虽然有时候凶巴巴的，但她是真心对孩子们好。”
徵羽重复道：“真心对孩子们好？”
执行官不都是坏的吗？她心想。
或许这个定义太过笼统，可有了多托雷以及库嘉维娜的前车之鉴，面对执行官，她无法做到以善良的角度去思考。
若这个第八席是伪装的呢？
若第八席与第二席也有交易呢？
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徵羽下意识的低下头来，她压了压帽檐，心想这是她与第八席的第一次见面，对方应当不知道她是谁。
可出乎意料的是，罗莎琳认识她，并且惊讶道：“你怎么穿着女仆装？这是多托雷的新癖好？”
徵羽：？？？
半晌，徵羽道：“你认识我？”
罗莎琳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很难不认识，某人开会开到一半，就急嚷嚷着要去结婚。”
徵羽捂嘴掩饰尴尬：“咳咳。”
罗莎琳道：“那家伙人呢？”
“嗯……我自己来的。”
“这样啊，哼，也是，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看望小孩，那种人可不配跟孩子们玩。”
上来火气就这么足，罗莎琳是与多托雷有什么过节吗？
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徵羽的心底蔓延，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执行官并不是官官相护的，其中也不乏有关系不好的。
也就是说，可能有与多托雷立场对立的执行官？
“您经常来看孩子们吗？”
罗莎琳想了想，如实说：“倒也不是经常，偶尔闲下来了，就给他们买些礼物。这些小家伙大多都是失去故乡的人，可怜的很。”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眼神黯淡下来。
如果她的丈夫没有于那场灾难中死亡，那么她会不会，也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不多时，她又恢复了往日傲慢的神情。
“你呢？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是打算协助多托雷吗？我可不相信他看中的人会是什么单纯的小白花。”
徵羽笑道：“我可不会协助他。”
“孩子们的心智就像一张白纸，你想让他变成什么，他就会成为什么颜色。这么单纯可爱的人，交给多托雷可惜了。”
说完，她便暗自观察罗莎琳的神色。
她只是低沉了一会，而后面对孩子们不解的神色，轻柔地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
这句话是徵羽的试探。
她说的模棱两可，但知道整件事的人都能听懂，很显然，罗莎琳知道库嘉维娜与多托雷之间的合作与交易，尽管她喜爱孩子们，但她却默许了这样的事。
或许是因为身份，因为立场，她无法对其他的两位执行官进行干扰。
但仅仅这一个念头，使得徵羽明白，罗莎琳不是能与自己合作的那类人。
既然如此，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与罗莎琳进行交谈了，离去的脚步还没迈出第一步，便被叫住。
“夫人，你刚刚，是在试探我吗？”
徵羽深吸一口气。
“我确实是知道许多的事情，可这件事，不光是我一个人在默许，女皇也知道。”
“但女皇……”
徵羽忽然转过头来，那双眼瞳噙满了泪水，泛红的眼角轻微颤动，闪烁着脆弱的光芒。
“您的意思是，愚人众在至冬所做的事情，冰之女皇都清楚，都明白，对吗？”
罗莎琳点头承认：“是的。”
“有关壁炉之家的事情，以及多托雷的实验室，还有……哥哥的死亡，这些都是女皇默许的，对吗？”
“是的，女皇大人什么都知道。”
徵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努力的睁大眼睛，防止泪水的滴落，她不想在执行官面前暴露自己不堪的一面。
可即便这样，她的话语还是带上了颤音，仿若蝴蝶振翅，映照出内心的波澜。
“为什么？”
“这么说可能会很残忍，但女皇大人有自己的考量。”
“我不明白，壁炉之家的孩子做错了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哥哥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愚人众给盯上，因为家族地位的原因吗？可那些钱财，那些权利，都是我们家世代传下来的，为什么要让愚人众来进行改革，为什么要把神的权柄分给那样的人？”
神为什么……
抛弃了我们？
有关徵羽的事情，罗莎琳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尽管她不屑于争夺至冬的高位权柄，但皮耶罗似乎对于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眼前的女孩过于脆弱，过于追求那么一个答案。
多托雷没有跟她讲过吗？
还是说，她与多托雷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亲密？
“你有没有听过，电车悖论？”
徵羽愣住。
“一个疯子把五个平民，也就是五个无辜的人绑在了电车轨道上，你驾驶一辆电车驶过来，马上就要碾压到那五个人了。”
“不过作为司机的你可以选择拉杆，让电车换轨道，切换到另一条轨道上，而那条轨道上只绑了一个人。”
“面对此情此景，你会怎么选择？是拉杆还是不拉杆呢？”
徵羽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水在眸中轻微晃动。
“女皇大人的选择是拉杆。”
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更为长久的和平。
而徵羽她们，恰恰是被女皇抛弃的，那一少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