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凌乱的苏二夫郎,望着那几个方才还对自己视若无睹的贵公子,此刻却满脸兴奋,起身热络地朝着林姝迎了上去,一时之间,竟呆立当场。
杜知府,本是京官外调至此,在消息通路上,到底还是留着几分渠道,对于京城的种种,知晓得不算少。
她心里清楚,七皇子下嫁的,正是前年的新科状元,这位状元娘子如今不仅已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据说还是定北王的女儿。
念及此,杜知府哪敢有丝毫懈怠,赶忙满脸堆笑,疾步迎上前去。
待林姝细细确认几个夫郎都安然无恙后,她才找准时机,恭敬又热络地开口:
“林大人造访,下官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林姝神色淡然,领着夫郎们稳步走进堂内。
这样的场面话,她在官场上听了不少,早已波澜不惊,只是礼貌性地回应道:“杜大人不必客气。”
“你是林姝那混不吝?”苏二夫郎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林姝,又瞥见杜知府对她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但怎么可能呢?若她真的飞黄腾达了,牟轩怎么可能连一丝消息都没透露出来?又怎么会任由自己被苏家这般欺辱?
殊不知,这背后是苏父的一番苦心,苏父生怕苏家借着苏牧的名头,赖上已然身居高位的林姝,更怕林姝因此厌弃了苏牧。
“住嘴!”
杜知府听闻苏二夫郎这番无礼的言语,顿时柳眉倒竖,厉声呵斥,眼神如刀般锐利地射向苏二夫郎,转而又满脸堆笑,语气里满是恭敬:
“林大人乃是朝中正三品的朝廷重臣,身负社稷重任,岂容你随意指摘!”
“三……三品!”苏母闻言,眼睛一亮,看林姝的眼神都从方才的毫不在意变成了满意讨好,倒是没想到,这个自己最不看好的儿妻竟然比顾清那丫头还争气。
“那是自然,不仅如此,林大人更是我凤鸣唯一一位异姓王——定北王之女。”杜知府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看得出来,这林姝与苏家有渊源,若是将人哄好了,那她也不是不可能借与苏家的姻亲攀上去。
“……!!!”苏母闻言更是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脑海里却开始疯狂盘算,意儿那丫头靠着顾清这个七品县令,好不容易才攀上一州知府,若是能靠着林姝,那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攀上京城的世家权贵?
如此一来,要不了几年,苏家飞黄腾达,成为钟鼎世家,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想到此,她便转头,一脸欣慰的看向林姝,仿佛林姝是她最疼爱的小辈:
“贤媳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不舒服。
一旁被苏牧搀扶着的苏父看不过去了,满脸嫌恶地冷嗤一声,声音虽带着几分虚弱,却透着无尽的鄙夷:“惺惺作态!”
苏母这才正眼看向苏父和苏牧,眼神有些慌乱与躲闪,她对不住苏父,但那都是为了意儿,为了整个苏家。
也正因如此,此时必须将人稳住,故而她直接掠过仇视她的苏奴父子,看向林姝怀里的胖娃娃,笑得三分真,七分假:
“这就是我的小外孙女吧,来外祖母瞧瞧。”
说着,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抱抱孩子。
谁知那胖乎乎的小娃娃板着张脸,将揣在怀里的手掏出一只,‘啪’的一声就打在她伸过来的手背上,皱着小眉毛,抿唇脆生生的道:“坏人。”
“呵!”苏父冷笑,连个近两岁的娃娃都能看出对方那假模假式的笑,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曾经老实温润的枕边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市侩的模样!
苏母听到苏父那充满嘲讽的冷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既觉得尴尬不自在,又隐隐有些恼怒。
自从苏二夫郎嫁进苏家,苏父就时常这般冷嘲热讽,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早已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还跪在原地的苏二夫郎,满心满眼都是嫉妒与不甘,怎么也无法接受苏父的儿子比自己的儿子嫁得好,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迟迟回不过神来。
直到外面苏意那凄惨的惨叫声越来越弱,他才猛地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起身。
苏二夫郎嫉妒地瞥了一眼苏牧父子,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对林姝说道:
“……林姝,意儿快不行了,你快救救她,她可是你夫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是啊!你妹妹她身子骨本就弱,哪里经得起五十大板的折腾,你快和身边这位皇子说说,饶了意儿吧!”
苏母也在一旁跟着附和,不住地点头,她心里想着,苏牧还在这儿呢,看在苏牧的面子上,林姝怎么也得给她们几分薄面。
却不想,林姝没给任何人面子,直言:
“恕无能为力,调戏的是我的夫郎,别说只是夫妹,即便是亲妹,如何惩处也该由他决定。
再者说,恕我直言,阿钰心善,如此处罚已是从轻。”
说罢,转头就看到凤钰正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凤钰本想着,既然那大豁牙是大哥的妹妹,便打算撤了处罚,可又担心林姝若是为了大哥,让他放人,自己心里肯定会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被调戏的是自己。
林姝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凤钰的发顶。
苏二夫郎尖锐的声音霎时响起,不过却是针对一直面无表情,置身事外的苏牧:
“你就如此看着?意儿可是你唯一的妹妹,苏家的独苗!”
苏牧从小就被被苏靖苏意两姐弟欺负,故而养成清冷的性子,再加上刚得知苏家竟差点害死自己的父亲,此时已经对苏家彻底失望:“我只有阿爹,没有妹妹。”
苏母闻言,苏牧这话是要和苏家撇清关系,这可不行,那意儿日后还如何借林姝之势让苏家成为钟鼎世家?
于是,她装作一副严母的模样,语重心长中又带着几分威胁的道:
“牧儿!你这是不孝!你自幼便不如靖儿讨喜,如今若是再背上不孝的骂名,那……”
苏母话没说完,但眼神却是看向林姝,试图以此威胁苏牧。
苏牧对此神色淡淡,从小便是这般过来的,但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林姝见状,先是安抚的拉了一下他的手,随后眉头紧紧皱起,眼神如刀般锐利地瞥了苏母一眼,转头看向苏父。
苏父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去做。
林姝这才转过头,看向杜知府,神色平静地说道:“杜大人,林姝今日前来,是为了一桩案子。”
“林大人请说。”还在看戏杜知府,正想着今日过后要与这苏家划开界限,就听到林姝的话传来,忙不迭回应。
林姝指着一旁的苏父,声音淡然:
“此乃林姝丈母牟氏,他要状告其前妻主一家为了谋夺其嫁妆,无故将他休弃,之后更是背后刻意打压,间接致使其险些因此丧命!”
杜知府一想就这小事儿?
虽说律法明确规定,不得无故休妻,可这么多年来,官府处理这类案件,大多都是草草了事。
不过,后面这间接致使其险些丧命,倒是可以好好做些文章。
她心里有些拿不准林姝的意思,于是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林姝,只见林姝眼神幽暗深邃,她竟从中隐隐读出了“从重处罚”四个字,于是试探着问道:
“林大人放心,若若所查为真,下官定秉公处理,削其功名,令永不可入仕,流放五百里……”
“嗯。那便劳烦杜大人了。”林姝满意点头。
杜知府知道自己猜对了,便赶紧恭维:“不劳烦不劳烦。”
此事后续便就此交于杜知府处理,林姝带着夫郎们,在苏母和苏二夫郎愤恨的眼神和怒骂声中离开。
至于杜知府的女儿杜鹃,虽纨绔嘴贱,平日里爱调戏小郎君,却也没做出什么实际的伤天害理的事,故而五十大板倒也算是处罚了。
苏父的身体虽好了很多,但年纪大了,还不宜走远路,故而林姝便带着夫郎回了一趟东山镇,看望她的恩师——韩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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