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莫斯科河泛着铁灰色的寒光,像一条冰冷的铁链,将这座城市牢牢锁在寒冬的桎梏中。叶莲娜的指甲深深掐进天鹅绒床罩,指节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现实的安全感。伊戈尔站在三米外的橡木地板上,湿漉漉的金发滴落的水珠在月光下呈现珍珠母的光泽——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水珠的话。
“莲诺奇卡,我的拖鞋呢?”伊戈尔的声音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他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四十颗鲨鱼般的尖牙在壁炉投下的阴影中若隐若现,仿佛是深渊之中潜藏的恶魔之齿。他的影子在火光下诡异地扭曲着,宛如被无形之手肆意撕扯的桦树皮,摇曳生姿,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叶莲娜的余光不自觉地瞥向那面古老的梳妆镜,镜中伊戈尔站立的位置竟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蜷缩在四柱床上的倒影在颤抖,那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仿佛是内心深处恐惧的外化。这景象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祖母曾在她耳边低语的“无影人”传说——那些在切尔诺贝利核灾难的阴影中游荡的亡灵,它们会悄无声息地靠近活人,吸食他们的体温,直至对方变成一尊冰冷的雕塑。
“在……床底下。”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颤抖的空气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说洗澡时……闪了腰。”
伊戈尔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笑声,那笑声潮湿而黏腻,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咒。他潮湿的军靴在地毯上拖过,留下一道道黑色的黏液痕迹,那黏液散发着腐臭的气息,仿佛是从某个被遗忘的战场带回来的死亡印记。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床沿时,那古老的木料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血泪一般,仿佛伊戈尔的躯体唤醒了深埋在公寓砖墙里的集体记忆——这里曾是古拉格时期令人闻风丧胆的审讯室,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无辜者的哀嚎。
叶莲娜的手在枕头下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那部手机。三分钟前,“白女巫”娜杰日达的私信还在屏幕上闪烁,那简短的字句如同救命稻草一般:“躲到厨房圣像后面!用圣油涂抹门框!”但此刻,屏幕突然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摧毁。伊戈尔那残留着弹孔的后脑勺在液晶屏里若隐若现,那弹孔如同恶魔的印记,宣告着他的不死之身。
“1943年冬天,我也是这样找不着靴子。”伊戈尔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苍老,仿佛是从遥远的过去穿越而来,“德国人的炮弹把战壕炸成了泥沼,瓦西里的肠子……缠在我的靴带上……”他的瞳孔开始扩散,虹膜上竟浮现出了坦克履带的压痕,那压痕如同烙印一般,记录着他曾经的战场噩梦。
叶莲娜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她终于想起了这间公寓的来历——七十年前,有个坦克兵在胜利日前夜被冻死在浴室,他的幽灵每年五月都会在管道里敲击摩尔斯电码,诉说着他的不甘与怨恨。但现在是十二月啊,壁炉上的电子钟无情地显示着:2023年12月24日23:47……
当伊戈尔的手掌如同利刃一般穿透那轻柔的羽绒被时,叶莲娜的鼻腔中猛然涌入了一股黑海舰队沉船特有的锈蚀气息,那气息冰冷而沉重,仿佛带着海底深渊的死寂与绝望。她惊恐万分,滚下床的瞬间,目光瞥见自己留在床单上的人形轮廓,那轮廓竟在缓缓地渗出血迹,宛如列宁墓前卫兵换岗时留下的汗渍,却比这更加触目惊心,因为这是生命的印记在无声地消逝。
厨房内,那尊圣母像仿佛在为她哭泣,泪水顺着雕刻的纹路缓缓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而哀伤的声响。叶莲娜顾不得许多,她抓起手边那整瓶圣油,如同挥洒最后的希望一般,泼向那紧追不舍的黑影。尖叫声在这一刻爆发,那尖叫声中混杂着冷战时期无线电的杂音,如同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呼救,却无人能够回应。
就在这时,娜杰日达的语音留言突然在蓝牙音箱中炸响,那声音急促而坚定:“去地铁站!阿尔巴特站的午夜列车能穿越生死线!”那话语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叶莲娜心中的迷雾,给了她一丝逃生的希望。
然而,当她转身冲向电梯时,却发现电梯按钮已经变成了1941年的铜制旋钮,那旋钮上刻着岁月的痕迹,仿佛将她拉回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叶莲娜疯狂地捶打着紧急呼叫铃,那铃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就在这时,通风口突然飘来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那是闺蜜阿纳斯塔西娅的香水味。叶莲娜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个曾经说过羡慕她有男友保护的女孩,此刻却正在三十公里外的碎尸案现场微笑,那微笑中藏着怎样的秘密与恐怖,叶莲娜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猜。
叶莲娜冲出公寓,刺骨的寒风瞬间如锋利的刀子般割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从躯体中剥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雪在路灯下狂舞,它们像是恶魔的爪牙,肆意地挥舞着,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她拼命地跑向地铁站,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但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地方,逃离那个如影随形的恐怖。
地铁站里,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1941年的征兵海报在墙上随风摇曳,那海报上的士兵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在召唤那些早已逝去的灵魂,让他们再次踏上战场的征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祥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了腐朽、死亡和恐惧的味道,让叶莲娜感到自己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将她拖向深渊。
她不顾一切地冲进地铁车厢,车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将她与过去的恐怖彻底隔绝。车厢里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灯光在闪烁,那灯光昏黄而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叶莲娜瘫坐在座位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逃离这个噩梦,是否能够找到那条传说中的生死线。
突然,车厢里的灯光全部熄灭,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黑暗中,一阵低沉的耳语声在叶莲娜的耳边响起,那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她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透头顶,让她的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环顾四周,试图在黑暗中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看到车厢的另一端坐着几个身穿二战军装的人影。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空洞无神,仿佛只是几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们的嘴唇微张,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但那声音却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呢喃,让叶莲娜无法听清。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而来,那是一种对未知、对死亡、对一切无法掌控的事物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活着离开这个地铁车厢,是否能够找到那条穿越生死线的午夜列车。在这一刻,她只能紧紧地抱住自己,祈祷着奇迹的出现。
就在此时,地铁广播里突然传来娜杰日达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她的语调冰冷而诡异:“叶莲娜,你被骗了。我不是来帮你的,我是来引诱你成为灵魂摆渡者。”那声音在空旷的车厢内回荡,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让叶莲娜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瞪大了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意识到自己竟然陷入了一个巨大而恐怖的阴谋之中。
娜杰日达的真实身份在这一刻被彻底揭开,她不再是那个神秘而友善的“白女巫”,而是克格勃时期人体实验的幸存者,一个拥有着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她专门引诱活人成为灵魂摆渡者,以维持某种超自然力量的平衡,而这种平衡对于她来说,或许比任何生命都要重要。
“伊戈尔已经死了,你看到的只是他的亡灵。”娜杰日达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砸在叶莲娜的心上,“这座城市正在经历时空错乱,生者与死者的界限逐渐模糊。你已经无法逃脱这个命运的旋涡,必须做出选择。”
叶莲娜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她环顾四周,那些身穿二战军装的人影似乎也在静静地聆听着娜杰日达的话语。他们的眼神更加空洞无神,仿佛也在等待着她的选择。
“你必须做出选择,”娜杰日达的声音变得更加冷酷无情,“是成为新的引魂人,接受这份沉重的命运,游走在生死之间,引导迷失的灵魂走向彼岸;还是永远被困在生死夹缝之间,成为这个错乱时空中的一缕孤魂野鬼。”
叶莲娜的身体开始颤抖,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成为引魂人意味着要面对无尽的恐怖和未知,而永远被困在生死夹缝之间更是让她无法想象。她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车厢内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又熄灭了。黑暗中,那些身穿二战军装的人影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的嘴唇微张,似乎在低语着什么。叶莲娜感到一股寒气直透心底,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选择,否则她将永远失去逃脱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她不知道未来会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但她明白,她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她必须勇敢地面对这个恐怖的命运,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叶莲娜感到一阵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身后是无尽的黑暗与未知,而前方,则是娜杰日达为她铺设的充满荆棘与恐怖的引魂之路。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闪过了祖母那慈祥而严肃的脸庞,想起了祖母曾在她耳边低语的那些古老的斯拉夫传说,那些关于生死、灵魂与超自然力量的故事。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在黑暗中,她仿佛听到了祖母的声音,那声音温暖而坚定,给予她无尽的力量和勇气。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就这样被命运所摆布。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伊戈尔站在车厢的另一端,他的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那微笑中充满了对叶莲娜的信任和期待。叶莲娜站起身,她的脚步坚定而有力,向着伊戈尔走去,仿佛是在走向自己的命运。
“我选择成为引魂人。”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决心和坚定。她知道,这个选择或许会让她陷入无尽的恐怖和危险之中,但她也明白,这是自己唯一能够逃脱这个错乱时空、找回自己灵魂的机会。
伊戈尔点了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他伸出手来,那手掌温暖而有力,仿佛能够给予叶莲娜无尽的力量和勇气。叶莲娜握住他的手,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流遍全身,那力量如同阳光般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和绝望。
地铁列车缓缓驶入终点站,车门在吱嘎声中缓缓打开。叶莲娜和伊戈尔一起走下列车,他们的身影在站台上显得格外醒目。他们站在站台上,看着列车逐渐消失在黑暗中,仿佛是在告别过去的一切,迎接未来的挑战。
叶莲娜知道,她的生活从此将发生巨大的改变。她将成为噩罗海城新的引魂人,守护着这座城市生者与死者之间的界限。
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伊戈尔会一直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