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芸姐在烟月楼的一段时光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
“芸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芸姐你......”
-“我怎么了?”
“为什么客人喜欢你啊?”
-“怎么?你想学?”
那是芸姐比较闲的一天,让我陪着她,我无聊便问起了芸姐的事。
“想。”
-“你想留在烟月楼?”芸姐一副开玩笑的语气问我。
“我还要找爹爹,给爹爹报仇。”
-“好了,别提你爹爹了。
......
讨人喜欢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我更不知道该怎么教。”
当时芸姐既不关心我说爹爹的事,又一副不知道跟我说什么的样子,我便收了声,只是听着。
“......”
-“就当个乐子吧,给你讲讲。”
“好。”听芸姐兴致勃勃的要给我讲故事听,我才稍微有了些兴致。
-“首先你的性子要倔。”
“倔不是不好么?”
-“是啊,你在烟月楼里的不少姐姐们就做不到啊。
她们也不敢做。”
“那为什么还要倔?”
-“穗儿,你能理解,每个人是不一样的么?”
“这个我是知道的。”
-“我说的倔就像是每个人不一样的地方。
唉。”
“怎么了芸姐?”
芸姐的突然一声叹气,让我有些摸不到脑袋。
-“没怎么,就是说了你也听不懂罢了。
......
那就当和你聊天吧,你该问就问。
实在听不懂就算了。”
-“说回这个倔,你可以理解成一个人的脾气。
让客人喜欢要有脾气。
至于刚才你说的,倔不好,也是对的。
客人来了烟月楼,首先就不能冒犯到客人。
最基本的规矩都是要守的。
和规矩不和的倔都是不行的,所以你要在烟月楼的规矩里倔。
就好比你每天都来给我打扫屋子,这是规矩,但是你自作主张的要给你芸姐我揉揉肩,捶捶腿,就是倔的好。
当然捶腿这样的倔也没什么意思,一看就是讨好的,也容易想到。
好的倔,要既不好又不坏。”
“什么是既不好又不坏?”
-“这个说来就长了......
你说,我说的既不好又不坏里面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
-“那我告诉你,是这两个‘不’字。
一旦认定了好坏,你就会追求好的,然后尽可能避免不好的。
当然,我说的这些,是在不能坏了烟月楼规矩上的。”
“就是不去想么?”
-“可以这么说...
穗儿还是聪明。”
-“我刚来烟月楼的时候,逢人就会迎上去。
尽可能的放低身段,对于客人,好话也是能说多少说多少。
当时我觉得,好话谁都爱听,听话,温顺的样子,让我从小到大都被家里长辈称赞。
便认为这些是好的。
可是这样子以后,客人认识我之后会经常来,可总是不长久。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要不‘好’”
芸姐慢慢的说着,我就在旁边听。
我当然知道芸姐做的事情并不光彩,听的时候也能想象出那种画面,可她毕竟是帮助我最多的人之一。
而且我也想被喜欢,才好让仇人放松警惕,让我更顺利的杀了他。
-“后来,我便收起了那种热情。
和客人保持距离,只聊些书画歌赋的事,我这里的客人来的时间也长久了些。
这个时候,我又觉得,对客人热情,是‘坏’的。
要给客人得不到的感觉,才能让他们好奇,让他们多来。”
-“就这样又过了有一年,虽然我有了不少客人,但是他们在我身上的钱花的钱却一直是不温不火的。
当时的我天天都在想,怎么能多从客人那里赚些银子来。
有一天累了,什么都没想,便和一个挺有钱的客人过了一晚。
第二天他给了我很多很多的钱。
还跟我说要帮我赎身。
说既然是两情相悦,就要给我一个将来。
当时的我又喜又怕。
高兴的是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客人在我身上花这么多钱,怕的是客人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又得好好处理这些误会,或是委婉的拒绝客人的要求。
就算他真的要给我赎身,我也不能答应,烟月楼也不能答应。”
“赎身不是好事么?”
-“......”芸姐好像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不说那人的事了。
那天之后,我又觉得跟客人亲近些也不是坏事。
再后来随着歌舞音乐又精进了一些,我便被推了上去接待那些最高贵的客人们。”
“所以芸姐最后打算怎么做?”
-“后来就没想了。
后来啊,就倔了。
那些一掷千金的客人们对你本身的要求是高,但也好相处的多。
他们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总体上喜欢真性情的,不一样的。
之前我总是讨厌那些读书人,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倒也生出来了几分好感。
他们在这里花了钱之后,有人会把我捧到天上,也有人弃我如敝履,一般不会兜兜转转的绕圈子。
他们也会有算计,不过这些算计无非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又或是让我给他们笑笑。
会跟你说他们的烦心事,说他们的理想。
我其实很喜欢这些坦诚的人,对他们讲的东西我也能记住,日后有机会再慢慢聊。
时间长了,我也很依赖这些客人。
他们都很照顾我,也愿意听我说的,活得开心多了。”
我看着芸姐的神色,我便有些退缩了。
我不知道在外面看来这么糟糕的地方,芸姐能在说自己经历时有这么欣喜的表情。
芸姐和我并不一样,她应该就喜欢这种感觉。
难怪我每次给芸姐递水的时候总觉得芸姐和周围的姐姐不一样——
芸姐陪客人的大多数的时候都会有刚刚说话的兴奋劲。
-“你在听么?穗儿。”
“我在听。”
-“那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芸姐突然的发问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贱?
在我细细品味这个字之后,芸姐的工作是有一点......
哪怕在心中,我也很难把芸姐和‘贱’字放在一起。
芸姐对我很好。
“没...没有啊。”
-“那你是什么想的?”
“我?我觉得......”
-“觉得芸姐很好,所以不能说芸姐贱?”芸姐闭着眼笑说着。
“不是。”
我辩解着,虽然想了芸姐很好的事,但一瞬之间我就觉得这没法完全说明芸姐不“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