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这后生,今儿也跑这儿摆摊来了。”
梁青娥笑着打量一眼面前的摊子,摊子由几条长凳支撑着,上面铺架着木板,木板之上还铺着深蓝色粗棉布。
摊子不大,收拾的却十分用心,荷包手帕、香囊香袋整齐摆放在蓝色垫布上,蓝色粗布作底,辉映得各色绣品愈发鲜亮风雅。
“林家阿奶,这会儿上香的人正多,进来歇歇脚,喝杯茶水吧。”
小伙计笑出一口白牙,把几人往摊子后边让。
梁青娥这才发现摊子后面的空地上,还撑着一把油纸伞,油纸伞下置着一桌一凳一个小泥炉,泥炉上坐着一个铜壶,有白色水汽正冒出来。
“你们掌柜倒是厚道妥帖,还怕你守着摊子渴着累着。”
“掌柜正是我舅舅,这些都是我舅母准备的,林阿奶,您老和几位妹妹进来凉快凉快。”
梁青娥闻言,心里就有几分了然,怪道这小伙计当日能进言送自家绣线呢,敢是绣庄大掌柜的血脉亲眷。
见小伙计目光有意无意总飘向大毛妮,梁青娥是过来人,略一琢磨就咂摸出别的意味。
“不了,咱们在那边也摆了个小摊子,赶着吃完饭,咱们还得回去守摊子呢。”
小伙计眼里浮上失望,眼睛不自觉又看向大毛妮,许是怕人发觉,目光一触即离。
“既林阿奶还有事忙活,晚辈就不勉强了,我这摊子上备有热茶水,若有需要,尽管随时过来取用。”
梁青娥正欲客套两句,就听乐宝“哇”的一声惊呼起来。
她忙低头看去,就见乐宝一边翻动摊子上的手帕,口中连连惊呼:“这几方帕子是我萍萍姐绣的,这几方帕子是我小丫姐绣的,这个帕子是我大姐绣的,这个也是我大姐绣的……”
乐宝从中挑出两方手帕,伸到大毛妮面前,得意道:“大姐,这是你绣的,我没看错吧。”
大毛妮被几双眼睛注视,脸上不由泛起红晕,她微微偏开头,声音细细:“偏你眼睛尖,是我绣的。”
“大哥哥,我大姐绣的帕子好卖吗。”
乐宝眼睛晶晶亮,满是期待盯着小伙计。
“好,挺好卖的。”不知怎地,小伙计只觉脸庞没由来的有些发热、发烫。
“那大哥哥,我姐姐们绣的帕子,你卖多少铜子呀。”乐宝十分好奇。
“帕子八文一方,荷包十二文一只……”
”哇,竟卖这么贵,大姐,你真厉害,绣的手帕竟能卖这么贵。”
二毛妮:“………”
这丫头是不是傻的,这些手帕荷包就算卖八十文,那得来的铜子,也都是进了绣庄的账上。
和她们又有啥关系。
不管手帕还是荷包,她们已经和绣庄银货两讫,绣庄给她们的收购价是四文和六文啊。
想到这些手帕荷包,绣庄足足提上一倍价转手卖出去,二毛妮就十分心塞。
乐宝却还是拍手笑道:“那天掌柜阿爷拿出来一箱子手帕,说还有几箱子荷包压在手里,我还愁他怎么出货呢,原来是把东西都往庙会上销啊。”
小伙计笑道:“也不全是往庙会上销,不过逢会卖这些,确实比店里销的更快些。”
梁青娥见有客人来问香囊,便道:“好了,咱们走吧,不耽误……”
小伙计忙道:“林阿奶,我叫陆秋生,您是长辈,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梁青娥笑笑,从善如流:“咱们就不耽误你秋生哥哥做生意了。”
陆秋生听梁青娥直接唤他的名字,笑容更灿烂几分:“那林阿奶,乐宝妹妹,你们慢走,得空过来喝茶。”
“哎,秋生哥哥得空也去咱们摊子玩儿,我三婶卖姻缘线呐,可好玩儿了。”
乐宝把手帕放下,礼尚往来邀请一回陆秋生。
“嗯嗯,晓得了。”
陆秋生挥挥手,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笑的憨傻。
“哎,小伙子,这方绣着荷花的帕子,怎么卖。”
陆秋生一把把帕子夺过去:“这方帕子不卖,您再看看别的……”
“那这方刺苔花的……”
“这方帕子也不卖,您再看看别的……”
客人:“………”
神经病啊,合着只要她看中的,就都是不卖的是吧。
客人气哼哼,扭身走了。
陆秋生把帕子展平叠好,小心揣在了怀里。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把帕子重新掏出来,放进了随身背着的钱袋里。
姑娘家的名誉胜过一切,等将来…将来……
若果然有将来,他要堂堂正正把这两方帕子,重新揣到自个怀里。
梁青娥带三人逛一回,最后挑了家汤面摊,要了三碗肉丝面。
很快,四碗面端了上来,乐宝问店家价格,听到肉丝面一碗八文钱后,禁不住有些肉疼。
这么四碗面,她卖五支头花都还不够。
这么贵的面,她得吃完才不浪费。
乐宝拿着筷子,略吹了吹,也顾不得烫,咕噜咕噜就吃完了一碗面。
填饱了肚子,几人也有了讲话的兴致。
二毛妮想起乐宝方才在陆秋生摊铺前说的话,忍不住一点她额头。
哼道:“你是不是傻的,你作甚夸他们绣庄,咱们辛辛苦苦绣的帕子,他们却收这么便宜,一转身竟卖这么高的价格,可见是黑心。”
乐宝捂着脑袋瓜,也有些不高兴:“那能怎么办,要是绣庄收的手帕压根就卖不出去,那你和大姐还有萍萍姐小丫姐绣的手帕荷包,该往哪儿卖呢。”
“只有绣庄收进的绣品好销,掌柜阿爷才会继续收你们绣的东西呀。”
闻言,二毛妮面色就是一僵。
“你管我往哪儿卖呢,他都能卖出去,我肯定也能卖出去。”
乐宝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对哎,回头你和大姐绣的手帕攒起来,咱们也往庙会上卖。”
二毛妮有些沮丧,她倒是想,只她那三脚猫的绣工,能卖出去就罢了,想卖高价,只怕不够客人挑剔的。
梁青娥含笑看着斗嘴磨牙的俩孙女,扭头见大毛妮静坐一旁,神色不由就是一顿。
瞧刚才那陆姓小子看大毛妮的模样,若她所料不错,该是对她这大孙女有意。
只是这小子虽瞧着还好,到底不知根底。
好在大毛妮今年才十五岁,婚事上头倒不算太急。
只姑娘家说亲就这么两三年好时间,早点打听打听附近村子适龄的儿郎,也省得到时抓瞎。
一行人回到摊子,林飞鹰见老娘和侄女们回来。
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你们走后,又卖出去十二支头花,一共是七十二个铜子,都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