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暗暗递个眼色给秦丙,示意他收收脸上的不快神色。
她靠秦兰花更近些,神色愈发慈爱,关切道:“你婆婆近来没为难你吧,也是家里没本事,咱家若也能挣来那大笔银钱,我也能多多与你拿些银钱傍身,也省得你搁婆家吃苦受气。”
说完,就去翻枕头套,直翻出十来个铜子,一股脑都塞给秦兰花,道:“拿着花用吧,莫要让你嫂子们知道了,瞧你脸色憔悴的,留着买包红糖补补身子。”
秦兰花忙推拒,一把扯出身上的钱袋,脆声道:“我有钱呢,娘你瞧,我婆婆昨儿刚分与我的。”
她把银钱倒出来,笑的得意非常。
冯氏看见,果然很惊讶,忙问究竟。
昨晚这事,秦兰花原本不打算说的,她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啥好处没捞到不说,反而还给叶银红做了嫁衣裳。
这事她办的委实窝囊丢面,让她很抹不开面子。
秦兰花听冯氏连声询问,就有些沮丧,把自己干的蠢事儿,老老实实吐了个干净。
当然,其中还有她对二毛妮的谩骂,和对梁青娥偏心的谴责,以及对叶银红坐收渔翁之利的不快。
冯氏听完,心里就觉得她这个亲家实在是蠢。
这么放手让小辈找门路挣钱,竟还大方的只收取收益的五成,他日儿孙手里积了银钱,谁还拿她这个老寡妇当回事。
当然,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另一番话,她拍拍秦兰花的手。
状似心疼道:“要么说你婆婆精明呢,明着看她为了子孙和睦煞费苦心,说出去谁都得赞她一句宽和慈爱……”
“这就是她聪明的地方了,你细想想,她一不与你们本钱,二也不提点你们作甚能挣钱,它日你们若是挣到银钱呢,她就能白得五成利润……”
“若亏了本,那亏的也是你们自个的私房,更是与她无干,这样万无一失的主意,你们还得念着她的好,你这婆婆,还真不是一般的有能为。”
秦兰花一听,瞬间醍醐灌顶,她就说嘛!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孩他爹昨儿睡前,还一直念叨婆婆开明顾念儿孙。
这就是她婆婆的顾念儿孙!
秦兰花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脸上顿时不满愤愤。
冯氏见状暗喜,忙把那十来个铜子,掺和到秦兰花的一堆铜子里头。
疼惜道:“爹娘养这一大家子,手头也紧,这十八个铜子,就算爹娘给你的本钱,爹娘不用你还。”
秦兰花感动道:“还是爹娘疼我,我早说婆婆无利不起早,出这个幺蛾子不定安的什么心,可孩他爹偏觉得他娘是个大好人,宽和又开明,还不准我胡乱揣测。”
冯氏抚着她的头发,叹息道:“儿女连心,女婿看不透亲家也是有的,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提前给女婿吹吹风,再让他去你婆婆跟前试探,这事若成,你们也有了本钱,若不成,保管他娘俩离心。”
秦兰花连声催促:“什么法子,娘你快说。”
冯氏笑的意味不明,凑近秦兰花耳边,细细轻轻,慢慢嘱咐。
随着冯氏的话语不断传入秦兰花耳中,她的眼睛从迷茫变得越来越明亮。
等冯氏说完所有话,秦兰花兴奋抱住冯氏,乐道:“还是娘聪明,不管这个法子成不成,终归我也吃不了亏,等我回去,就同孩他爹好好说一说。”
然而,冯氏却轻轻一拍秦兰花背脊,略带嗔怪道:“瞧你这急性子,怪不得总在妯娌手里吃亏,你这刚刚从娘家回去,就着急忙慌找女婿说这事,他岂不疑心是咱们在背后煽风点火,拱火挑事呐………”
“宁可多忍耐一些时候,趁着这会儿,你也琢磨琢磨啥营生能赚钱,等收完了麦子,你和女婿趁着商量买卖的时机,再顺势把我交于你的那些话说与女婿听,岂不更顺理成章。”
秦兰花听老娘说的有理有据,一时对冯氏更加信服:“还是娘想的周全,我都听娘的。”
冯氏笑着拍拍她的手,目光中满是慈爱。
屋内气氛和乐融融,又过约摸半个多时辰,大丫扬声喊吃饭。
几人走出门去,秦兰花下意识就找四壮,待看到四壮的衣着后,脸色就是一沉。
她急步走向四壮,看着他身上破旧的补丁衣裤,冲五丫怒道:“个死丫头片子,弟弟的新衣哪儿去了,是不是你眼馋弟弟穿新衣裳,给他换了去。”
五丫瑟缩站在一边,眼里噙着泪,连忙摇头。
郑氏闻言,忙从灶房走出来,皱眉道:“妹妹有气也不该往孩子身上撒,我家五丫穿的再破,也不会脱亲戚孩子的衣裳。”
秦兰花气急,在婆家陈秋莲和叶银红这两个贱人排喧挤兑她。
回了娘家,竟还是这么着,她指着郑氏骂道:“我同我侄女儿说话,你一个外姓人,说的着吗。”
此言一出,正收拾桌椅的陶氏,面上也十分不好看。
冯氏见状,轻拍秦兰花一巴掌,责怪道:“都孩子娘了,说话还这般不过脑子,这屋里,除了你们姓秦的,我和你三个嫂子都是外姓,难道连我也不配站这儿了,快给你大嫂道歉。”
秦兰花梗着脖子,只嚷嚷不知哪个挨千刀的把四壮衣裳换走了。
冯氏凝眸打量四壮,只看一眼,她眉头就是一皱,喊道:“老三家的,你给我出来。”
她打眼一瞧就认出来,四壮身上的衣裳,正是老三家小儿成文的衣裳。
薛氏从屋中走出,迎着小姑子几欲喷火的目光,依旧镇定自若。
她看一眼四壮,笑道:“妹妹莫急,我也是一片好心,这么热的天,四壮这孩子还一身长褂长裤,热的他一脑门汗,这不,我就把你小侄儿的衣裳找了出来,与他换上凉快凉快。”
秦兰花皮笑肉不笑,道:“劳三嫂费心了,四壮换下的衣裳,拿来与我。”
薛氏作势回屋拿衣裳,未几,一声娃儿的高亢哭嚎乍然响起。
“我的,我的,我的衣裳……”
片刻后,薛氏拖出一个尖声嚎叫小豆丁,那娃儿身上穿的,分明就是秦兰花特意给四壮缝制的粗棉衣裤。
“个小崽子,八辈子没穿过新衣裳不成,你要衣裳,就该找你娘要,这衣裳我四壮都没穿过两回,你赶紧给我脱下来。”
秦兰花见小侄儿哭着不肯脱,顿时怒从心头起,几步走到跟前,就要亲自上手去扒衣裳。
孩子受惊,扭股糖一样躲着,秦兰花捉他不住。
又听他满嘴说着衣裳是他的,对着娃儿大张哭嚎的嘴,狠狠就是两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