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乐宝的小掌印,几个孩子忙围过来看,一个个拿着自己手,往乐宝的手印上悬空比划,笑的哈哈开心。
就是林飞鹰也有些意外,他瞅一眼坐在橘子树下抱着闺女的老娘,心里对老娘喜爱乐宝的程度,又更清晰几分。
林飞鹰见气氛好,忙也跟着玩笑:“有乐宝出马,也不知今儿挣回的铜子咱乐宝扛不扛得动。”
秦兰花见自个男人也如此捧着乐宝,心里更是窝着一团火,她腾的一下站起身,噔噔噔走到粗棉布旁,对着那几个小黑手印就是几声冷笑。
“我早说这丫头片子是个赔钱货,偏娘不当回事,还骂我不配当娘,现在又当个正经事把她的爪子印按到这招牌上,好了吧,没赔个底朝天,都是老天眷顾。”
秦兰花自认眼不瞎,方才林飞鹰问起生意如何,两个大伯哥脸上一闪即逝的慌乱和一言难尽,她瞧的清清楚楚。
银钱多难攒啊,消消停停开张不好吗,非整这花里胡哨的,这下好了吧,原本挣钱的生意,全让这死丫头片子的晦气给冲没了。
“谁说赔底朝天了,昨儿晚上和的面团,今儿都卖光了。”
梁青娥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大串铜子,举在了乐宝眼前。
秦兰花看着好大一串铜板,眼睛倏地发亮。
待看到婆婆瞅着自己不善嘲讽的眼神,一时脸上变颜变色,讪讪道:“挣这么多啊,挺好,挺好。”
她只觉脸上作烧,扭头想让丈夫帮自己递个台阶,就见林飞鹰瞧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失望。
秦兰花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忙解释道:“我这话也不是故意针对乐宝,我也是忧虑家里生意,怕这孩子是个没福的,影响了汤面买卖。”
梁青娥再听不下去,冷冷道:“你往后离乐宝远点,她定能福气满满。”
“我……”秦兰花语塞,见院中无一人帮自己说话,甚至大房那俩死丫头还瞅着自己偷偷笑,一时悲愤交加,扭头就回了房。
“娘,兰花被我岳父岳母宠坏了,她口直心快了些,没有坏心,你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林飞鹰忙和梁青娥道歉,又看一眼伸手去抓铜子的乐宝,心里满是疲惫。
梁青娥瞧着乐宝呆呆盯着铜子的小模样,听着他明显偏袒秦兰花的话,心里失望无比。
吃晚饭时,叶银红乐乐呵呵回来了。
“你从外面回来,可瞧见是谁家和谁家在吵架。”陈秋莲盛着饭,见院内气氛有些低沉,开腔问道。
“是满堂他阿奶,和翠花娘打了一盘。”叶银红眉眼都带着兴奋,吆喝道。
满堂他奶,那不正是他们名义上的三婶王秀娟吗,听到是她,陈秋莲悄悄看一眼抱着乐宝的婆婆,抿抿唇,不再追问。
她不问,挡不住叶银红不说,围桌吃饭时,她一人分饰两角,绘声绘色把俩人的对骂活灵活现演绎一遍。
中间还穿插村里妇人们好心的劝架的良言,当然,二人吵骂中牵扯梁青娥的那些话,被她隐了下去。
“该,谁让她搁背后骂人呐,这下遭报应了吧,你们是没瞧见,好家伙,糊的满嘴血,张着她那血盆大口和翠花娘吵吵,非说是翠花娘咒的她,让人赔汤药钱呐!”
“这和翠花娘有啥关系,也不是人家推的她。”陈秋莲见婆婆面色如常,听见王秀娟的名字不像生气的模样,悄声问道。
叶银红眉飞色舞解释道:“要不说她遭报应了呢,她刚骂完旁人就甩了一跤,这一摔磕断了一截牙齿,倒是没磕伤也没出血,翠花娘好心扶她起来,劝她以后积点口德,不然下次怕不是要摔出满嘴血……”
“她说人家咒她,当场就把翠花娘骂回了家,听老井叔说,她边走边骂人,没走几步,就又摔一跤,这一跤摔的重,果如翠花娘说的那样,磕的满嘴都是血……”
“这不,这老婆子就认定是翠花娘咒的她,爬起来就跑翠花娘家里骂,非得让翠花娘赔银钱………”
叶银红饭都顾不上吃,手舞足蹈把听来的八卦拼拼凑凑说给大家听。
“那翠花娘赔给她了吗。”
“赔啥啊,翠花娘只是不爱惹事,人又不怕事,当场就和她撕开了,俩人打的衣裳都扯烂了,姓王的那老娘们顶着一脸血口子被她男人拉回家去了。”
林老虎兄弟仨听到王秀娟吃瘪,都不约而同偷偷往梁青娥脸上瞧,见老娘仍旧辨不出喜怒,也就作罢。
当年他们老爹身死,就是最大的林老虎才不过十二岁,仨兄弟中的林飞鹰才五六岁。
老爹尸骨未寒,叔叔婶子就要把他们娘几个扫地出门,那种绝望惶恐的心情,至今想起来,仍心头发酸。
幸而阿爷阿奶顾念他们,给了他们安身之处,饶是如此,王秀娟这娘们因不忿老两口给他们修建房屋,逮着机会就同他们挑拨,说他们娘迟早二嫁,不要他们。
好在,他们娘从来舍不得他们,咬牙扛起了家里地里的活计,愣是把他们都一个个拉扯到现在。
林老虎年纪更大些,对这些事的记忆,比两个弟弟感触更深。
他看着梁青娥双鬓泛白的头发,眼眶有些发热。
老娘这一辈子,太苦了,林老虎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他都要好好孝敬娘。
“娘,今儿生意还顺当吗。”
林飞鹰知道老娘不喜王秀娟,恐她听的不安乐,又想起方才问起生意时,大哥面上的踌躇不安,忧心之余顺带换了话题。
“顺,也不顺。”梁青娥说完,就看向叶银红,道:“你把咱们在码头遇见的那俩没脸没皮的老货,一并说给你大嫂和兄弟听听。”
“好嘞娘。”叶银红得令,嘴巴嘚吧嘚开始说起来。
她说完,林飞鹰和陈秋莲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表情,又是喜,又是忧。
喜的是生意果然顺当,扣除本钱后,竟然挣了这么多。
忧的人这俩无赖背后有靠山,若是不如他们意,这生意怕是明儿就做不成了。
这样好的生意,若只做一天,着实可惜。
两人想来想去,也没什么法子可想,也跟着一起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