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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的人正熟练地忙碌着手中的工作,可那黑眼圈却一日重过一日,憔悴之色愈发明显。

午饭时,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离开了实验室。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去到休息室,瘫坐在椅子上,或咀嚼着午饭或者翻着资料书,来缓解上午的疲惫。

朱莉看着身旁人木愣愣的吃着面包德模样,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吗?”

艾薇停下手中动作,却依然捧着那个自己五岁时记录的本子,疑惑抬头,绽放出一个笑容,“我很好啊,怎么了?”

一旁的教授也察觉到了异样,目光落在她正对着空白本子发呆,忍不住开口,“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艾薇摸了摸眼睛下方,“是因为黑眼圈么?最近有些失眠。”

朱莉咬着嘴唇忧心忡忡,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似乎就是从拿到那份报纸之后,她就变得不太对劲了。

倒了杯水,递给她,朱莉试探着问:“是因为报纸上德意日同盟的消息吗?但他们之前不就已经有同盟的迹象了吗?”

在奥运会举办的那一年,德国和日本便达成反共协议,次年意大利也加入其中,初步形成了“柏林-罗马-东京轴心”。

只不过那时还不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结成军事同盟。甚至还说什么一方遭到攻击,另两方必出手援助,作恶多端的,还在别的国家承认领导地位,真把世界当成他们的了。

“是啊,早就有同盟的迹象了。”艾薇手中摩挲着那个本子,其实为了安全起见,早就将那几页记录着重要信息的纸张撕掉藏了起来。

所以现在只有空白的纸面,但仍能清晰地想起,前世那个“自己”所记录下的一切,通篇都是关于故乡的内容。她能看出前世自己对之后发生惨状的绝望和无力。

其实没有上一世的亲身经历,只是通过短暂的记忆碎片和文字来陈述,没有那么浓重的代入感。不然,随着知道的越多,越觉得痛苦与撕裂。

有种知道万里之外同胞正在遭遇如下油锅般覆灭的痛苦挣扎。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哀嚎的煎熬。

以及当他们目睹入侵国与另一个欧洲强国甚至可以堪称世界强国达成军事同盟,承认其在东亚,乃至自己国家的领导地位时,内心被绝望彻底吞噬。

天空仿佛被永远笼罩在浓稠的墨色里,在炮火之下,看不到一丝曙光。

朱莉皱紧眉头,看着面前的人似乎在发呆,眼神空洞而迷茫。这一幕,在最近这些天里已经反复上演多次。

教授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像个父亲一样,轻轻抱住了她,“你到底怎么了?别一个人担忧。”

朱莉也蹲下身,柔声说道:“还有我们呢,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跟我们说。”

艾薇看着身旁两人关心的神色,其实以前她是抱怨的,为什么一点记忆也没有。可是后面又有些庆幸没有记忆。随着书看的越多,知道的越多,越觉得割裂。

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幼时,到少年到如今成年。家人真切的疼爱,朋友的诚挚关心,甚至路人的帮助。像一张白纸,在这生活,然后被上色。纸上都是这里留下的痕迹。

然而,这个充满回忆的国家,曾对她的故乡发动残酷的战争。就在她出生前不久前,八国联军的暴行才刚过去,不定年少路上交谈的人就曾是参与那场侵略的士兵 。

在翻阅其中一本落成灰的世界史时得到这段真实记录的愤怒,没有前世的记忆,没有那么深刻的亲身体验过,都如此愤怒。

像汹涌的潮水般冲击内心。在胸腔翻涌,可一方面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多年所收获的温暖、真挚的情感,又在不断撕扯。

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地砸落在笔记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她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这里真切地感受着关心,在这里一点长大的,理应回报这份善意。可是历史太过沉重。曾经想着不要再去想了,一步一步还,反正会胜利的,可是过程太艰难了。”

朱莉看着颗泪珠不断从她脸颊滚落,虽不太明白她情绪崩溃的缘由,但仍满心都是心疼,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住,“别怕,有我们在里呢。你是不是太累了?你眼睛下面都是黑色的,晒着太阳,一会就睡一会儿了。”

教授手脚麻利地简单铺了铺床,语重心长地劝道:“我记得罗曼教授说过,我们这学科讲究严谨,一定要休息好了才行。别再硬撑着,一个小失误都可能影响到大家。”

朱莉在一旁附和,“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自己静一静。不管怎样,你先好好休息。”

“谢谢你们。”艾薇揉了揉哭得发红的眼睛,又望向实验室里那些精密的仪器,“不好意思,我状态太差了,拖累你们了。”

朱莉轻轻摇头,温柔说道:“别这么说,快好好休息。”

待她在休息室躺下,朱莉关上那扇小门,摘下眼镜,用衣角慢慢擦拭着,低声呢喃:“最近大家压力都太大了。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会不会连累家人,未来又会怎样 。”

博纳尔教授抬手揉了揉发涨的额头,走到窗边,望向远方,“那群人一直在盯着,是应该有时间好好歇一歇了……”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顿住,目光紧紧锁住窗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缓缓驶进学校,车身的烤漆在日光下冷冷地折射出刺目的光。

轮胎稳稳碾过地面,最终在楼前停定。驾驶座的车门率先打开,一位黑制服利落地下车,他身形精悍,迅速绕到车后,以标准的姿势打开后座车门。

下来了一位位军官,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制服笔挺整洁,勾勒出他宽厚的肩膀与紧实的腰身,正大步朝楼内走了进来。

朱莉立刻身体紧绷了起来,“该死的,他们怎么又来了。”

教授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着,“没事,应该是问实验进程的,我去报告就行,你在实验室继续做着往常工作。”

朱莉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您小心一些。”

阳光依然明亮,洒落在身上,却不再像刚刚那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教授走出房间,走廊内学生们三两成群,几个身着防护服的士兵,正大步流星地迈进房间,不由分说地把里头的研究人员驱赶出来,显然是要展开一番细致的检查。

走廊中央,一位军官身姿笔挺地伫立着,正仰头专注地看着墙上的学校介绍。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身,脸上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主动伸出手来。

“您好,博纳尔教授,我是恩格?兰达,请原谅我冒昧到访,正在例行检查,希望我的到访没有打扰到您。”

教授收回目光,重新打量眼前这位陌生的军官。他的声音清澈,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几乎让人无法将他与血腥残暴的盖世太保联系起来。

视线下移到递过来的手,伸手与他相握,语气平静而礼貌:“没想到您还知道我的姓氏,实在是倍感荣幸。此次前来,是为了审查研究进度吗?请随我来。”

“好的,麻烦了。”兰达一边应着,一边与他并排走着,目光像灵动的游鱼般,扫过走廊贴的标语及画像,不放过的每一个细微角落,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稀世珍宝,正细细品鉴。

“很抱歉,我也实在不想打扰您,只是我刚被调到巴黎,必要的来熟悉一下环境,因为一直对学校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所以便来了。”

教授听着耳旁人真挚的话,抬头,目光稳稳地与兰达交汇。他的神色就如同他话语中流露的诚恳一般,自然又认真,让人无法轻易质疑。

兰达说得轻松自在,像是在与老友分享日常,语气中透着闲适与放松。

“学校通常被视作思想的摇篮、社会变革的策源地以及文化传统的重要发祥地。所以今天更多的是想来参观一番,我们随便聊聊就好,没必要去询问室那些严肃的地方。”

博纳尔教授握紧了文件,奇怪的,他竟能真切地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了尊重,绝非流于表面的敷衍,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尊重。

这让他不禁回想起之前被盖世太保问话的场景。被安排坐在冰冷坚硬的桌前,惨白的灯光直射射照在脸上,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们还在研发中。”教授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但请相信,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为此,甚至有一位同事累得在吃饭时睡着了。”

兰达点头,满是理解的神情,“我完全理解科研工作的复杂性和艰巨性,它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且我也清楚,您所从事的专业存在诸多潜在风险,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非常感谢您能理解我们的难处。”博纳尔教授由衷地说道,心中的疑惑却愈发浓重。

兰达微歪头,双手交叠往前伸展,放松一下身体,看起来懒洋洋的,仿佛在享受这片刻的闲适,“今天天气真好,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我年少时也曾经来这里留学过,曾经我也希望能在这里读大学呢。我还曾经翻阅过你的资料,您很有才华。”

“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博纳尔教授听着他漫无边际的闲聊,心中愈发困惑。对方东拉西扯地聊了这么多,到底有什么目的?所以尽管满心不解,但他还是认真地听着,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兰达话语里隐藏的深意。

可听了半天,依然觉得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在像老友一样拉家常,语气轻松随和,动作也毫无拘束,全然没有半分盖世太保的凶狠与压迫。

但是他扫过旁边人衣服的领章,很年轻,有身居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高位。还是本来就在一群饿狼中通过血腥与残暴而闻名秘密警察的高位,绝不会是普通人。

手抓紧了文件,听着身边人继续客气问道,“博纳尔教授,很冒昧的问您一个问题,如果你觉得为难,可以不用回答我。”

“说实话,我很敬仰你,我很想知道您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历史上两国之间就不断牵扯,似乎也误会连连,其实如果我们都能互相真诚理解的话,是不是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矛盾呢?”

博纳尔教授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胜者为王。我很明白,人首先得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其他。不管怀揣着怎样的思想,都得以生命作为支撑。所以,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的回答可能比较俗气。”

“没有的,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这很正常,在我成长的这些年中,也深刻领会过的。”

兰达闲散地环顾周围,眼睛扫过旁边的名牌,指着其中一扇,露出笑意,“教授,这是您的办公室吧?去您这里吧,我们询问室太暗了,灯又太明亮了。”

博纳尔教授脸上保持着一贯的礼貌,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本来也是要检查的。”

进到办公室,博纳尔教授将文件递过去,开始汇报着工作,看着兰达听得饶有兴致,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办公室进行地毯式搜索,只简单的环顾着周围。

待全部汇报完后,才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歉意的神情,“实在不好意思,占用您这么长时间,感谢您的耐心讲解。”

博纳尔教授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他似乎对汇报并不在意,可更不理解了,难道这位陌生的军官来只是为了聊天吗?他来的意义是什么?

“我可以和您的助理谈一谈吗?”兰达翻到文件最后一页,指了指团队成员朱莉的名字,语气依旧轻松,“你刚刚说累到睡着了的团队人员不是她吧?”

教授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当然可以,不是,请稍等下,”

兰达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您也要注意休息,不用等了,我想她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听到回音,朱莉走了进来,她的目光与教授短暂交汇,随后转向兰达。教授眨了眨眼睛,默默退了出去。

朱莉看着坐在桌前的男人。他交叠着双腿,身体后仰,面庞冷峻,高挺鼻梁下,笑意悠然,带着几分不拘形迹,眼睛半眯着,眸光懒散又透着股洞悉一切的锐利。

她视线慢慢上移,最终定格在那顶骷髅帽子上。

“您好,请坐。”兰达笑着,指了指面前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