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那位先生,她们依然在花园里坐着。
“他好绅士。”艾米莉说着
“是啊,”她轻应一声,微微仰头,昨天听夫人说过来客身份,他大抵是有着贵族身份的,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凡。
“哟,瞧瞧,你们这是惬意地晒着太阳呐?”
一道带着几分轻佻劲儿的嗓音,突兀地划破了花园里的静谧。
她们闻声,齐齐转身,来人正是欧文·史密斯,叔叔的亲弟弟。
欧文?史密斯,也算是她的长辈,艾薇和他接触过,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偏执,暴戾的人,有一种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疯狂。
她当即神色一凛,行了个屈膝礼,脸上挂着礼貌又疏离的浅笑,柔声道:“是的,先生,许久未曾碰面了,衷心祈愿您诸事皆顺、一切安好。”
欧文·史密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扬了扬手中那瓶自酿的酒,热络说道:“那当然,我一直很好,要喝点酒么?这是我自己酿制的,要尝一尝么。”
“多谢先生,只是这里没有杯子呢,一会儿还得赶着去寻夫人呢,可不能耽误了。”
欧文·史密斯脸上划过一丝惋惜,嘟囔道:“太可惜了,我这可花了很长时间酿制的。”
她微笑依旧,“以后总归还有机会的。”
“也是。”
直至欧文·史密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她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身旁的艾米莉亦是如此,小胸脯起伏着,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说道,“这个叔叔,真让人喜欢不起来,他那笑容好瘆人,这儿人也太多太杂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她牵着艾米莉,路过大厅,却见欧文正和容答说着什么,没一会容答走开了,欧文又去找了温里。
大厅人都穿着得体,各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两人上了楼,关了房间门,也隔绝了乐队悠长的音乐。
艾米莉也回忆着大厅时看到的场景,小脸紧绷,眼神有些发愣,满是失神模样,“他们都在愉快地聊天。”
艾薇抬手轻抚她那圆滚滚的脑袋,“别想那些烦心事了,要给你讲故事么?”
艾米莉笑了笑,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好的。”
讲了几个故事,咚咚咚急促敲门声响起,她诧异,去开门,是仆人着急的神色,“出大事了,小姐,您先跟我下去吧,我边走边和您说。”
和艾米莉简单说了几句,两人下楼,仆人迅速地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欧文先生给了玛莲小姐一杯饮料,玛莲小姐就是要跳舞的那位女士,结果玛莲喝了之后,直接晕倒了,浑身抽搐了,特别吓人。”
“什么?”艾薇震惊了,“她没事吧。”
“不知道,送她去医院了,是欧文先生带来的自己做的果酒,好像是因为酿造过程不对,管家说他的做法有可能在酒里产生甲醇等。”
怎么会这样,那夫人怎么办?还有叔叔,今天就是来客就是为了合作的。现在应该有的节目没有会让客人们觉得诧异吗?
女仆依然语速极快地说着,“可是这样又产生大问题了,马上便是舞蹈表演了。夫人正在联系剧团,尽快再送人来,可是时间好像要来不及了。”
艾薇明白她的意思了,果然到了后面的休息间,那里已经乱糟糟的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欧文一脸委屈,摊开双手,站在众人中央,眼神满是无辜,直勾勾地望向管家那冷峻严肃的面庞,“这酒,我方才也尝了几口,什么事情都没有,为什么要全部怪我呢?”
此时,妥已斯夫人步履匆匆赶来,神色间透着几分焦急。她刚给剧院挂了电话,可时间紧迫,那边根本来不及调配人手救场。
她望着欧文,欧文表情更无辜了,“酒水我也喝过,虽然喝的不多,但是我觉得应该是她自己体质的问题,毕竟我什么事都没有。”
妥已斯夫人嘴角勾起,你的话,如果是站在平行的线上,没有理由也可以,平行线之下什么理由都不管用。
但现在不是和他辩论这个的时候,她拉走了艾薇,握住她的肩膀。
“亲爱的,你能帮我个忙?”妥已斯夫人目光恳切,“你的舞,我可瞧了很长时间,各方面都很出色。”
艾薇面露难色,咬着下唇,神色犹豫。她向来只在日常闲暇时舞上一曲,从没想过要登台亮相,更别提在这般场合了。
妥已斯夫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拍着艾薇的肩膀,“这次来的人都是一些相熟的人,本来订的舞蹈就是你平常的那支,乐队表演的音乐也是那一支。”
“而且我见识过无数场你的舞蹈,非常好,很有天赋。这次安排的舞蹈,不过是添一抹雅韵作陪衬,如同乐队轻奏背景音乐那般,仅作氛围烘托,有人会瞧上几眼,更多人还得接着谈正事儿呢。”
艾薇垂眸,她的舞蹈就是妥已斯夫人请顶级舞师来教的,不论夫人的本来的想法是什么,她各方面实际收获都很大,此次要跳的,也正是平日里反复练习的那支。
初学时,老师眉头紧拧,后面转为后来的笑意盈盈,说过不错,那应该没事吧,都跳了那么多次了,于是她点了点头。
妥已斯夫人紧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些许,满是感激地凑近,在艾薇侧脸落下一吻,“太感谢你了,亲爱的,你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
之后,她立刻被仆人快速引导着去换舞裙,一袭白色长裙袍,精致繁复,光是穿上,便颇费周章,系带、理褶、整襟。
边穿边为她打理头发,盘成一个高高的发髻,用发夹固定好,配带了一个简单的发饰,诸多步骤,每一环都需小心翼翼。
裙摆还没来得及仔细整理平整,一位化妆师已大步上前,用湿布擦了擦脸颊,将她拉到化妆台前,轻轻一摁,示意她快坐好。
“您可坐好了啊,时间紧迫,只能给您快速上妆、稍作修饰了。不过您这底子可真不错!”
化妆师一边利落地从化妆盒里挑拣工具,一边由衷赞叹着,手上动作也随之麻利地开始了。
没多久,妥已斯先生的助理匆匆赶来,“夫人,打扰了,舞者是不能上台了么,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快要开始了,要不快去剧院再去请一位吧。”
助理走近,化妆师也刚好给艾薇化好了妆,她站起,助理瞬间哑声,呆愣愣地看着她。
“是要开始了么?”
“额,是的。”助理还是没有回过神,下意识地回答。
“那走吧。”
“欧文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我就说他怎么会突然当着众人面,希望来参加宴会。”
妥已斯先生气得额角青筋微凸,手上用力,把酒杯攥得更紧了,指节都泛着白。
“接下来怎么挽救?现在去剧院也来不及了。”格森也握着酒杯,他这个弟弟,现在失了势,还不老老实实的,也不想清楚,非得惹事情,以前处理他麻烦,现在还麻烦么?
“艾薇会上场。”
“什么?”格森惊诧了,刚刚还平静的神色,此时有了变化,她说过自己被一位很好的夫人请老师学跳舞,但是他还以为只是交谊舞。
“是的,她舞技相当出色,夫人都赞不绝口,夸过好多回了。”
突然,灯光微暗了下来,趁这机会,她走上了舞台之上,灯光稍微亮了些,柔和暖煦,仿若为这方小天地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悉数倾洒于那静立的少女周身。
她第一次站在舞台上,虽然众人依然在攀谈,并没有几个望过来的,但她依然有些紧张。
乐队弦音轻拨,听见熟悉的音符大脑就先行指挥了身体,习惯性地翻转跳动。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瞬间轻盈跃起。动作轻盈,身体柔软的不像话在空中,身姿舒展似翩跹的蝶。
如灵动的蝴蝶,飞速旋转起来,衣摆仿若轻云,追随着她的身姿,悠悠飘动,又碎步向前,恰似春日奔逐的鹿,步伐轻快而灵动。高抬腿,那裙摆仿若被风的妙笔牵引,在空中潇洒地划出一个圆满的弧线。
举手投足皆流畅自如,毫无滞碍,似山间清泉自在奔涌,每一个动作衔接得天衣无缝。
未等落地,她已借势于原地开启旋转,仿若被卷入时空树上飞落的落叶,越转越快。裙摆恰似被劲风扬起的绮罗,肆意飞扬,层层叠叠绽成一朵绚烂的花。
这支舞蹈,这是一场中间的舞蹈,相当于是一个背景曲。
可是不知为何,她余光看到众人纷纷停下手中交谈的动作,望了过来,这使她更紧张了,动作却未停,再次一跃而起。
“她怎么会登台表演的?”亚伯凑近温里,压低声量,话语里满是疑惑,目光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黏在舞台上那女子身上。
“应该是有突发情况,临时顶上的吧。”温里眉间轻锁,推测着回应,眼睛也没从台上挪开半分。
“这跳的是什么舞蹈,以前可没见过。”亚伯好奇心更盛,继续追问。
“东方的,我听母亲说过。”
容答耳力好,把他俩这番言语尽收耳中,可还没等思绪展开,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大家默契十足,生怕惊扰了台上正酣畅演绎的人。
容答端坐在长桌席间,身姿笔挺,犹如苍松傲立,面庞冷峻,双眸恰似寒星,牢牢锁定舞台,不曾有分毫偏移。
他心底仿若静谧湖面被悄然投下一颗石子,圈圈好奇的涟漪悠悠荡漾开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这样的舞蹈,他的娱乐是驭马进行冲锋,狩猎、跨越障碍,或者击剑,欣赏声乐。
很少会观赏舞蹈,更何况这种明显异国服装,舞蹈,轻盈转身、有力挥袖,举手投足间,既有流水般的柔美,又藏着磐石般的劲道。
别样的有力量的美感,视觉盛宴。
终于,她跳完了最后的一个动作,鞠躬致谢,台下爆发了阵阵掌声。心里放下了口气,她真的很怕搞砸,毕竟来这里的人,应该都看过不少的舞蹈音乐。
“这台上的是什么人?哪个剧团的?”一人目光紧随着舞台上的身影,满脸好奇,胳膊轻撞了下身旁埃德加,忍不住打探道。
“别想了,这是我同学,和妥已斯家族关系不浅,将军很喜欢她,而且她家和史密斯先生也有渊源。”
埃德加没理同伴,平静地讲出所知道的事情。
“你同学又怎么了?你说的和他们都是有渊源,那我不可以么?这可不论亲疏远近。”前者撇了撇嘴,眉头轻挑,语气中透着几分不以为意。
“上一个如此轻视的,已经去了法属圭亚那了,她家里就是普普通通,史密斯先生也并没有和别人透露任何,却依然能让妥已斯如此喜欢她。”
埃德加暼向同伴,“她们家也是,多数家族面对救命之恩,很少会选择长期绑定的,未免以后惹出什么事被连累,格森却选择长期往来。你就去试吧,把自己试进去就开心了。”
同伴撇过嘴,“知道了,本来就只是说说,我又不会长久待下去,马上就回国了。”
伦什忙完自己的事情回来,温里等人都沉默着坐在位置,他疑惑,“你们怎么了?在发呆么?
“你出去了么?竟错过了那支舞,真是太可惜了!”亚伯回过神,看着伦什站在旁边,要去拿酒水,满脸惋惜地说道。
“什么舞蹈?”伦什疑惑,停下脚步,招了招仆人,他刚避开众人谈完事,这类宴会于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司空见惯得没了新鲜感。
“绝美至极的舞蹈呐!”亚伯耸了耸肩,双手一摊,眼眸中满是赞叹,“真没想到她跳起舞来如此惊艳。”
“谁?”伦什眉头微微一蹙,又是得不断地问,说半天依然藏着半句。
“艾薇。”亚伯答得干脆。
伦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又是她,今天这名字他好像听过不止一遍了。
这边下了舞台,立刻被迎接的妥已斯夫人紧紧抱住,“谢谢,亲爱的,真的,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