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的视线逐渐模糊,容答的身影在她眼中变得若即若离。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容答正在向自己狂奔而来,脚步慌乱而急促。
容答感觉伸出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他打横抱起她,手上沾满了温热的鲜血,那触感让他的心猛地一缩。
在半路上就遇到的温里他们,此时也匆匆赶到了眼前,“她怎么样了?”
温里疾步走来,想察看她的伤势,容答却面容冷峻,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侧身一闪,躲开了他,快步往前走。
温里用力握紧了手,亚伯等人与温里是同时到的,不过没有他跑的那么快,落后了个半步。
此时呆愣在原地,亚伯觉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支支吾吾。
“怎么会,她怎么是这个样子?”浑身是血,却有一种凄美而蛊惑的危险感,宛如故事中勾人心魄的海妖。
“别发呆,快来帮忙。”温里看着快要昏厥过去的皮厄,急切地喊人。
亚伯等人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情况?才一会儿不见,这两个人怎么都快一命呜呼了。”
身边有朋友过去小心翼翼地抬起皮厄,他的两条大腿鲜血淋漓,在地上还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亚伯,捡起那把枪,艾米莉应该还在屋子里,你和去比洛特查看一下,再将这栋房子也查下。”温里迅速吩咐道。
“好。”亚伯用布裹住枪,刚踏入别墅里面,便瞧见躺在沙发上的艾米丽。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探得呼吸与体温皆正常,她大概是沉睡过去了,又或者是晕了过去。
容答心急如焚地抱着她冲向汽车,莱诺较抢了皮厄司机车的容答动作慢了点,看见容答将她抱起的画面,没下车,保持着动作,随时准备快速离开。
待刚一上来,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好在医院距离此地极近,转瞬之间,便已抵达。
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就冲了过来。温里早就让他们做好准备,可能会有急救的人来。
容答抱着艾薇不肯松手,直到医生用力将艾薇抬上担架,他才反应过来,也匆忙赶向急救室。
另一边,皮厄也被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推进了另一个急救室。两拨人分别守在不同的急救室外,焦急等待,成了各自的两个派体。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这时,杰米神色匆匆地跟着一位护士赶了过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莱诺的肩膀,满脸担忧地问道:“艾薇怎么样了?没事吧?”
莱诺眼睛紧紧盯着急救室的门,嘴唇有些干涩地回答道:“不知道,还在里面没出来。”
杰米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会没事的,你让店员贝克去救的那个女孩现在已经没危险了。”
“他特意打电话让我来跟你说一声。不过当时情况真的很危急,那女孩流了太多血,而且医院距离事发地又远,给她吃了急救箱里的药。”
“好的,我知道了。是贝克帮垫付的医药费吧?我会给他的。”
莱诺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此刻他的眼中满是疲惫,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情感一般,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
杰米看着莱诺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他知道说什么都不管用,遂也沉默了下来。
亚伯和一个朋友搜查完别墅后,也赶来了。
“艾米莉当时也在那房子里,正处于沉睡状态,我便将她抱到隔壁的休息室安置好了。”
“房子我们也查完了,里面没有什么家具,只有墙壁,不过在一楼发现了艾米莉喜欢的积木。那栋房子的主人早就已经搬走了,但是灯能打开,而且电网还开着。”
“嗯。”
温里手中把玩着那把枪,这是爷爷的枪,能接触到它的人寥寥无几,而皮厄便是其中之一。
“开房子外锁的好像是皮厄的司机吧,他人呢?”
亚伯想了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刚刚太混乱,都没有顾得上他。”
众人陷入了沉默,从目前所见的情形来推断,应该是皮厄将她们故意骗到那栋房子里的,不过皮厄所受的伤远比艾薇重得多,最后也是艾薇用枪对准了他。
也就是说,她反杀了皮厄。
除了这样的解释,似乎也没有其他更为合理的了。但这实在难以相信,皮厄身材魁梧、体格强壮,还手握着武器,艾薇竟然能将他反杀?
时间缓缓流逝,一分一秒悄然过去,艾米莉的哭声悠悠传来,温里大步流星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艾米莉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哥哥,皮厄哥哥好可怕,他突然变得十分恐怖。”
艾米莉那稚嫩的童声,在走廊中回荡,无疑给刚刚众人所做的结论增添了极为浓重的肯定色彩。
温里轻轻拍着艾米莉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可自己的内心也如惊涛骇浪般无法平静。
“别怕,艾米莉,哥哥在呢。”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皮厄往日的模样,艾米莉所描述的那个手持枪械、表情狰狞且扭曲的皮厄,也在他的思维里来回穿梭。
又想起下车时见到的场景,艾薇微抬下巴,半垂着眸,黑洞洞的枪口危险地直指皮厄。
宛如荆棘中的长出的丽格海棠,治艳又致命。又是听到容答声音,骤然抬头不可置信。
最后仿若枯叶飘落,像一场绚烂烟火的突然熄灭,蓦然倒下,原本灵动的身躯就此陷入死寂与沉默,徒留无尽的惊愕与怅惘在空气中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艾米莉在温里的怀里渐渐停止了哭泣,只是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温里托起她,抱到床上,俯身将她放下。
“不要再哭了,眼睛都肿了,好好休息,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醒来都过去了,今天的事情永远不会再发生了,你会永远平安幸福,哥哥向你保证。好么?我的艾米莉。”
艾米莉点点头,温里陪伴着他,突然哒哒哒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艾米莉仿若瞬间被注入了无穷力量。毫不犹豫地飞奔出去。
等看到那熟悉无比的母亲身影时,眼眶中好不容易才停歇的泪水,顿时如汹涌澎湃的洪水,再次决堤而出。
因长时间哭泣,她的嗓子已然沙哑,可这丝毫阻挡不了她奔向母亲的脚步,她一头扑进母亲怀里,紧紧相拥,只能发出呜呜的低泣声。
“我在呢,我的宝贝。”妥已斯夫人赶忙将艾米莉拥入怀中,心疼的安抚着。
她是匆匆赶来的,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彼时,她正在兴致勃勃地参观一家工厂,正沉浸于工厂的有序运作之时。
仆人面色凝重地出现在她面前。那严肃的神情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待简要说明情况后,她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妥已斯夫人看向温里,在来的路上,仆人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语焉不详,这让她满心疑惑与担忧。
温里冷静的,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妥已斯夫人听后,眼中满是震惊,满脸的不可置信。
艾米莉哭的快要喘息不过来,艾薇也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她不懂,皮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突然如此极端,可怕。
突然,两个急救室的门相继打开,医生从中走出,众人迅速围拢上前。
“没事了。”医生的话,让大家原本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没过多久,皮厄有了意识,艾薇那边却迟迟没传来丝毫动静。
艾薇以为自己死定了,她流了很多血,她可能没有18岁的生日了。
同时她也不懂,为什么成了今天这副局面,好像人生刚刚开始就要结束。
如果当时选择祝福妮娜,而不是劝说她要上大学,暂不要生孩子,那就不会被路过的皮厄听到。
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但是妮娜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人有相同的理想,她刚来陌生的城市,哥哥去兼职,又比她大两岁,不在一个年级。
都是妮娜帮她熟练环境,且不说妮娜当掉首饰给她凑房租,就算没有这事,在这个女性地位如此之低的时代,她也不想看着妮娜放弃学业,切断了自己仅剩的后路。
或者在书店,皮厄扯着她头发撞击,自己没有反抗,是不是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可又以当时的局面,她默不作声,低敛眉目,是不是代表了默认,默认了当时就是在传播反对生育的思想,她会坐牢,妮娜可能也会被涉及包庇。
又或者他们诬陷她偷宝石,她应该悄悄放回去,但转身放东西,拿东西的动作太明显了。
或许她不应该打温里,然而当时她呼吸困难,大脑仿佛陷入窒息的绝境,慌乱与无助充斥着内心,根本无暇顾及诸多后果。
脑海一片繁杂,各种各样的想法不断缠绕。
泪水再一次从眼角滑落,容答轻轻擦去,他觉得眼前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不同的是,当时的她是清醒的,而不像现在一直昏迷。
妥已斯夫人已经等不及了,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皮厄没有完全恢复,就站在了他面前。
如同一尊愤怒的雕像,矗立在皮厄的床前,双眸之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殆尽,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为什么?”
艾米莉之后发起了高烧,刚刚退去,而艾薇却依旧深陷昏迷,尚未恢复意识。
目睹两人这般模样,她觉得像是一头困兽,他们都是她看着成长的,怎么就成了今天这般。
“您真的不知道原因吗?这所有的一切,可都是因您而起啊。”
皮厄无力地躺在床上,双眼却如两把锐利的匕首,死死地盯在妥已斯夫人身上。
“因为我?”妥已斯夫人听闻此言,眉头瞬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为荒谬的言论。
“我一直都在苦思冥想,始终理解不了,为何您要让温里离我远远的,将我说得那般恶劣,好似我是世间最为丑恶的人。”
“我真的为您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的缘由,竭尽全力地想要说服自己,您这般做必定是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
“我耗费了漫长的时间,去尝试理解您那令人费解的行为。”
皮厄的声音很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他那紧咬的牙缝中艰难地挤出来一般,透着一股让人揪心的吃力。
“我思索了许久许久,直到前不久恍然大悟,是那些书本‘侵蚀’了您的大脑。您阅读了太多的东西,那些繁杂的知识致使您变得陌生,独立。”
妥已斯夫人听到此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笑容之中,嘲讽与悲哀相互交融,恰似一杯苦涩的毒酒。
“原来如此,我和温里的谈话被你听到了。你觉得是我看书太多,让我有了思想。”
“在你看来,如果我只懂得服侍,为照顾你们付出我的全部,每天脑海里都是怎么让你们开心,毫无自我,就不会有那些话。”
“你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觉得只要对方什么都不懂,就是你所追求的和谐,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和睦,对吗?”
皮厄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你口中的原因这不是全然指向我么?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对艾薇和艾米莉?”
“艾薇和您很像,非常像。而且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为了她,温里就能让我那么难堪?艾米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害她,我只是让她睡了一会而已,她什么血腥的画面都没有看到。”
“艾米莉将你当成哥哥,你却处心积虑地利用她去伤害一个她真心喜爱的人。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没有做?”
“算了,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你就是这么认定的,无论别人怎么纠正,你都坚持的认定你的想法。或许说什么是不管用的,你得亲身体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