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见吴天勃然大怒,急忙起身赔笑:“怎么了这是?好端端发的哪门子火呀?”
吴天怒吼道:“秦大人,请你正视律法,你真心觉得如此断案,有公道可言吗?”
秦铮耐心解释:“我真的没有违背律法。
陆家从牙人手上购买田地,手续全部交由牙人代办。那人见事发了,主动前来投案自首,后经审问,上当受骗的不止陆家母子,还有好些人呢!
这事和人家贾家没有太大关系,不过是那牙人与贾府一管事相熟,只因时常为其跑腿办事,买卖仆役,故而假借着贾府名头行诈骗之举。
从牙人家里搜查出的脏款已经清点完毕,全部退还给了各位苦主。被其花掉的银钱,贾府还情愿自掏腰包弥补,只求对外不伤颜面。
那牙人叛了全家流放,遂在狱中写下忏悔血书,撞墙自尽身亡,惟愿不连累家眷。
我也不忍心牵连罪囚家小,这案子可不就这么结了吗?”
吴天气鼓鼓的质问:“一个牙人有胆子做出坑蒙拐骗之举?背后岂会没有人指使?”
秦铮一拍大腿:“让你说着了,还真有人指点。贾府那个管事也从中分了不少好处。
管事是签了卖身契的贾府奴仆,事发以后,贾家家主火冒三丈,当场命人将其乱棍打死。
奴仆乃是主家私产,贾家有自行处置的权利。命人前来衙门报备了一声,尸体也送到了刑部,又认罚了金银。”
“只查出了一个管事?”
“只有管事参与了此事,没有其他证据指向他人,我总不能栽赃冤枉别人吧?”
吴天紧握拳头,把书桌捶的砰砰作响:“好,坑蒙拐骗之事,暂且不论。那金陵府尹贾勇殴打烈士家属之举,又为何不了了之?”
“那陆家母子状告牙人行骗,贾府尹没有查出真相,有渎职之罪。故而将他降级发配其他地方为官。至于你说的殴打烈士家属之举。太上皇啊,没有此事啊!”
吴天愤恨的砸了手中茶盏:“我亲眼目睹,那妇人双腿折断,怎会没有此事呢?难不成我瞎了眼,还是我会故意诬陷别人?”
“你可别这么说。那贾勇是在府衙大堂之上命官差打的陆家妇人。可是并没有殴打陆家小子。
这是为何啊?还不是因为陆家母子不服判决,当堂大吵大闹,出言侮辱朝廷命官。
按律法,不服城镇府衙判决,可以去刑部上诉。但咆哮公堂,对官员出言不逊,是要动刑的啊!维护国之体面,贾府尹没做错,何罪之有啊?
如果贾勇在其他地方动手打了陆家母子,那么处罚他责无旁贷。可他按律当堂行刑,怎可给他定个殴打烈士家属之罪名呢?
那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烈士家属虽该礼敬,可也不能任其藐视王法,口出狂言啊!”
吴天一时间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问道:“贾勇这等人品,为官那么多年,只这一件冤假错案?没有查出来其他贪赃枉法之举?我怎么听说他收受贿赂?”
“嗯嗯,有的有的。收点小恩小惠,这不是天下所有为官者的通病吗?哪个当官的不贪点小财,靠朝廷那点俸禄,哪里够养家糊口?
贾勇为官多年,兢兢业业,考评优良,治理金陵也算勤勉,不能因为收了一点银钱,便追究他死罪吧?
再说此人并没有太过分的举动。你从他没有命差人对那孩子行刑便可看出来。他做事颇有分寸,没有大恶!”
吴天愣在原地,神色复杂的望着秦铮。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明了的案件,分明是罪大恶极之人,到了最后竟然成了好官,一句没有大恶,便换个地方继续当官去了。
秦铮见吴天不说话,再而进言:“太上皇,咱们吴国初定,眼下需要安稳!贾家乃是门阀世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随意冤枉别人啊!
陆家妇人已经死了,逝者已矣。我们替陆家小子主持了公道,为其拿回了损失的家产。
首恶牙人和贾府管事已然伏诛,贾家赔了大笔银钱。许多被牙人坑骗的受害百姓都来刑部致谢。
你是没瞧见,全跪在大门口磕头,唤我青天大老爷。我这案子断的没毛病,皆大欢喜。”
吴天冷冷一笑:“是皆大欢喜,贾家高兴坏了吧?可是老子不满意,你秦铮会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哎,还是那句话,国朝初立,图个安稳吧!你真想对江南士族动手,也不是现在啊!这时候举起屠刀,势必江南大乱。”
吴天一时挑不出秦铮话里的毛病,眼见他出面和稀泥,当下话不投机,便也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秦铮追在后面唤道:“消消气。晚上我置宴,给你接风洗尘。祝大人呢?我贺礼都备下了……”
吴天挥了挥手,离开刑部衙门,只身远去。
秦铮望着他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进了衙门,来到一处厢房。
屋内一个中年长衫文人,见其进来,赶忙起身相迎:“秦大人,太上皇走了?”
秦铮感叹:“太上皇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性子,这事只怕不算完。贾大学士,我奉劝你一句,约束好自家之人。
此番秦某能保的了你们一时,可保不了你们一世,不义之财最好别碰。秦某尚有公务,不送了。”
贾大学士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放在茶几上,拱手笑道:“有劳秦大人了。些许心意,还望笑纳。”
秦铮皱了皱眉:“拿回去吧,我欠你家人情,此次只为还当年援手之恩。
这银子,秦某不会收。另有一句良言相劝,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却在你。”
“哦?请秦大人明言,贾某洗耳恭听”
“太上皇看似优柔寡断,实则性子颇为刚毅,他认定之事少有更改。而且骨子里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
你别看他好说话,那是对身边亲近之人才会如此,并非对不公之事也能做到眼不见为净。
能一把火烧掉十多万人的性命,东海城下至今尤可见森森白骨,你觉得他是不会下狠手之人吗?
你贾家想存活下去,请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是什么银子都能挣,这个道理不难懂吧?”
贾大学士点了点头:“贾某受教了!秦大人,你是太上皇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之一。
东海起家之时便是你举帮鼎力相助,方有吴国今日。一个刑部尚书太过于委屈了你。你将来定能封王,以后还望多多扶照一二。”
“恕秦某没那个本事,也不想和尔等同流合污。”
“秦大人你摸爬滚打混迹半生,岂不闻人心越脏,酒则越香?”
“哼……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