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雅回了趟家,发现小区看大门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宋爸到底还是闲不住,正好小区招聘保安,他就是应聘了。一个月两千多块,工作倒是轻松,只是每天守在大门那里,比之从前送外卖忙碌的日子,倒是显得无聊多了。
“爸,不是让你休息两三个月嘛,你怎么不听啊?”
宋诗雅有点着急,但宋爸则道:“我这身子好多了,不信,你问你公公和裴颂,我每天就是坐着,看个大门,真不辛苦。反正在家也是坐着,这里坐着好歹还给钱,多好。”
宋诗雅不知道说什么。
父亲辛劳一辈子,是个闲不住的,如果什么活都不让他干,他肯定更难受。
可是,想到父亲带着病,还得上班挣钱,她就很自责。
这几年,父亲风里雨里,一直在路上奔跑。到底是当年在厂里吸了太多灰尘,得了职业病,还是这几天在路上跑太多,吸了太多灰尘,这已经没有办法去深究病因。
父女俩正说话,就有车子在门口处按喇叭,宋爸赶紧放了栏杆起来,目送着车子进去,又放下栏杆,这才叫了宋诗雅到保安室里说话。
“你呀,没事别总往娘家跑,我跟你妈都好着呢。结了婚,就有了自己的家,好好工作,两个人好好生活。
昨天你妈还跟我说,裴颂都三十好几了,你眼看也三十了,得赶紧要个孩子,我们也能帮着带带......”
母亲倒是提过两回让她赶紧生孩子的意思,但父亲这里是第一回提。
可能是因为父亲确诊了病情,怕自己以后的时间不多,想早一点看到外孙吧。
宋诗雅心里一阵酸楚。
“爸,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咳嗽吗?”宋诗雅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父亲不想让她知道病情,也是不想让她担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而子女之爱父母,大抵就是乐其心,不违其志。
宋爸想做点事,想证明自己身体没问题,可以照顾好自己,也能做好工作,宋诗雅又如何能违背父亲的意志。
父亲心疼她,她也一样心疼父亲。
父女俩闲话了一阵,宋爸现在的情况还不错,一直吃着益善堂的药。老裴医生每个星期会来一次,给他把把脉,调整方子。两亲家也顺便聊上几句家常,原本并不亲近的两亲家,如今倒是亲近多了。
从娘家出来,在路边等公车,正好接到罗美丽的电话,说是约她吃午饭。知道宋诗雅正等公车,罗美丽就让她等自己一会儿,她开车过来接。
罗美丽的脚好了,脸上的伤痕也看不到了,几天的功夫,又活蹦乱跳的。
“诗雅姐,上车!”
罗美丽那辆红色的四个圈刹在了宋诗雅跟前,她一吆喝,便吸引了等公车人的注意。
有人惊讶道:“这女孩,漂亮!”
也有人回应:“这么漂亮,还开这种车的,你养不起!”
世间之人,看人看物,大抵都是以自己的经历和标准,仿佛自己挣不了那么多钱,别人也是一样,只能靠谁养着。
宋诗雅坐进车里,罗美丽一踩油门,便把那些闲言碎语甩在身后。
“诗雅姐,我朋友最近开了一家西餐厅,味道特别好。带你去尝尝。完了之后,带你去我工作室看看。你还没去过我的工作室呢。”
工作室?
宋诗雅不太了解化妆师这个行当,还以为,她们就是整天提着化妆包,跟在大明星屁股后头呢。
看来,也是她狭隘了。
两个人过去正好是午饭时间,西餐厅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看来生意很好。
罗美丽带着宋诗雅直接进去,很快餐厅的经理就过来招呼他们上楼。
可能对于罗美丽来说,经常出入这样的地方,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对于宋诗雅来说,这些地方还是太奢侈。
其实,与裴颂结婚之后,她总是能感受到两个人生活上的差异。
吃的、穿的、用的,裴颂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而她,就像蒋女士说的那样,小门小户的穷人家,有些东西连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用了。
但是,裴颂一直在迁就她,对于生活中的用品,要嘛裴颂直接买回来。比如衣服、配饰,裴颂就给她整了一大衣柜。至于穿不穿,裴颂不管,但不会让她没有。
她生活中的节俭,裴颂也不会说她穷酸,反倒是经常夸她持家,说是自己娶了个好媳妇。
裴颂好得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诗雅姐,这里怎么样?是不是挺有情调?这是我朋友开的,以后你跟裴医生可以经常来,保证任何时候来,都会有位置。”
宋诗雅听着这话,想着楼下那些排队的男女。
她曾经也是那些排队中的一人。不,她可能连那些人都不是。
那些人只是在这家店没有特权,但并不是消费不起。她是属于消费不起的那一类。
“怎么啦?不喜欢?”罗美丽见她不答,又问。
“没有,很喜欢。谢谢。”
“诗雅姐,你可是我亲姐,说什么谢。我一个人躺那房子里的时候,也就你天天给我送吃的,不然我都得饿死。”
“夸张了,你是挑嘴,哪会饿死。”宋诗雅喝了口水。
“你可不只给我送吃的,还给我打扫屋子,给我洗衣服。打我记事起,我妈都没为我做过这些。”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服务员就来送餐了,两个人就边吃边聊。
“我跟许总,以前关系还可以。自从我上大学没上她希望我上的专业,对我态度也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就从亲生的变成了抱养的。
大学毕业之后,我又没听她话,没考公,没进体制内,我这抱养的,大概也就变成仇人的。
许总就是被许家人pUA了太多年,哪怕现在挣再多的钱,也是掩饰不了她从骨子里的自卑。
我可跟她不一样,许家的那些官老爷们,想说就说去。至少我可以开着上百万的车在外面招摇,还能拿着十几万的包包,戴着三万的耳钉,但许家那些人,有几个敢?
就算再有钱,那也得夹着尾巴,怕人家说他们的钱来路不正。就这一点来说,我心头无比畅快。”
罗美丽喝了点酒,不由得提起了他们家那点事。
宋诗雅没有插嘴,别人家的事,她不便说什么。更何况,在很多人的心里,世界的尽头本来就是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