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沉，宋诗雅未能入睡。
蒋女士要裴颂回家，应该是关于他们结婚的事吧。
都说不被祝福的婚姻，最好不要开始。
但现在，她比之前更想嫁给这个男人。太过美好，总是想让人忍不住想要得到。
睡不着，想起来倒杯水，走到客厅听到父母房间里还有咳嗽之声，而且那咳嗽声音听起来就能感觉到父亲的难受。
宋诗雅走到父母房门口，正想敲门，就听到母亲说：“你这咳嗽一点也没见好，小颂给的药吃了也有些天，看来也没什么效果。不然，明天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到底什么问题。”
“看什么看，如今换季了，我这老毛病，自己知道。再说了，裴医生都说了，病去如抽丝，没有那么快。”
“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固执，去检查一下，也花不了几个钱。而且，确定了是什么问题，小颂再开中药吃，不是更能对症下药。”
“花不了几个钱......”父亲说了半句，又咳嗽了两声，“现在的医院哪里进得起。咱们家如今有几个钱？那点钱，给诗雅准备嫁妆都不够，哪还有钱去医院。”
父亲的无奈听在宋诗雅心里，宛如刀绞。
“要什么嫁妆。他们裴家那么有钱，差咱们那点嫁妆。再说了，就算咱们把嘴巴都给缝上，钱都拿出来准备嫁妆，人家也不见得看得上。有钱还是自己留着，我们也没跟裴家要彩礼，两不相礼，就扯平了。”
“你懂什么？不管对方什么条件，嫁女儿，哪有不准备嫁妆的。你想让诗雅嫁过去遭婆家白眼？
咱们两家的条件本来就差很远，她要再没点嫁妆，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裴医生是她自己认可的，我不拦着，但我当父亲的也尽我的力.....”
听到这里，站在门外的宋诗雅已经泪目。
终究，还是她拖累了父母。
裴颂大半夜才回到，他就是故意的。
蒋女士就坐在客厅里等着，母子俩于这秋夜里相见，气氛比这秋夜还要冷。
“妈，还没睡？”
“你都没回来，我敢睡吗？”
蒋女士冷冷的声音响起，瞬间拉低了这秋夜的温度。
“有事？”裴颂明知故问。
蒋女士缓缓起身，走到裴颂面前，仰头看着比她高了太多的儿子，“我从前觉得，你是家里最让人省心的孩子。
你比老大精明、能干，比老三沉着冷静，任何事都不需要父母操心，你知道自己要什么。现在我才发现，孩子一直乖巧，未必都是好事，关键时候，最伤害父母的永远都是乖巧的孩子。”
蒋女士话音刚落，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迅速，让人没有防备，在午夜里又特别响亮。
“老二，你到底想干什么？”裴女士的脸有点扭曲。
裴颂摸了一下火辣辣的脸，嘴角扯出一抹轻笑来，“妈，你这手有点凉，看来，也得让爸给你开副调理一下。”
蒋女士哪里听得这略带讽刺的话，抬手又想来第二巴掌。
不过，这一回，她的手被裴颂给抓住。
“妈，刚刚那一巴掌，是因为你是我亲妈。你打我，我受着。但是，为了方达明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打自己亲儿子，难不成，亲儿子还比不上一个不相干的老男人？”
裴颂这话乍一听，没毛病。
但蒋女士听话，哪里只会乍一听，她看着裴颂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裴颂的鼻底发出一声轻哼，“妈，还让我继续说吗？”
“我怕你说？”
蒋女士毕竟强势，在那片刻的躲闪之后，立马就变得毫无畏惧。
“是嘛，那就叫爸出来一起听听。”
裴颂这才放开了蒋女士的手，朝着老裴医生的书房喊了一声，“爸，老二回来了！”
“你......”蒋女士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因为别的，说了一句：“你爸睡了，叫他干嘛。”
“妈，有些事，你让我不痛快，我没法拿你出气，那只能在别的地方出气。
我最后强调一次，宋诗雅，我娶定了。你高不高兴，乐不乐意都不影响我娶她。但是，你非得这么折腾，我也不是不能配合。但是，方氏药业经不经得起折腾，我就不知道了。”
这是蒋女士第二次被自己儿子威胁，而且还被拿捏得死死的。
她看着裴颂，除了脸上多了那道疤痕，这依旧是她的儿子，但总觉得又不像她的儿子。
过往三十多年，他的儿子从未曾这般忤逆她，最多就是阳奉阴违，绝对不会正面顶撞。
“也不早了，妈也早点睡，对身体好。”
裴颂扔下这话，转身出了老宅院。
秋夜露重，寒凉侵身。
他走在寂静的街巷里，踩踏过岁月沉淀后的每一块石板路，于冷风满怀的月光之下，给自己点了支烟，那烟头上隐隐星火，在巷子里忽明忽暗。
第二天，婚姻事务处。
领取结婚证的过程其实很简单，不过几分钟而已。
有些人比较有仪式感，还带了头纱，又请了朋友见证，拍照、视频，都为记录下这最庄严而神圣的一刻。
宋诗雅看着手中的红本本，总觉得缺少点真实感。
“我可能欠考虑了。”裴颂说。
宋诗雅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裴颂示意了一下旁边正在拍照的其他新人，“应该让罗美丽来做见证，她好热闹，肯定能把气氛吵起来。”
“裴医生！”宋诗雅特别真挚地看着裴颂。
裴颂直觉她会说点什么。
“我可能有许多地方不是那么好，往后还请你多多包容。我......不太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这张纸......”
她示意了手中的结婚证，“是承诺，是见证，也是我的余生。我现在把它给你，你别随意扔了就好。”
裴颂顿时有点泪目。
前世他们领证那天，好像也没说什么话，但他还记得宋诗雅当时也看着结婚证好半天。
如果当时宋诗雅要说点什么，或许就是现在这些话。
所以，宋诗雅对他们的婚姻一直都很看重，也很看重他，并不像他前世以为的那样。
“媳妇，我......”裴颂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哽咽，声音卡在喉咙。
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保证，保证一辈子对你好。如果我对你不好，天......”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宋诗雅捂住了嘴，“今天是好日子，不说不吉利的话。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