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头发?”
裴颂的目光落在她的头上,伸手碰了一下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软,只是这样的动作太亲密了一点,宋诗雅下意识地缩着脖子,就跟小狗小猫被陌生人抚摸,虽然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接受。
那股子尴尬劲,别提了。
“熬夜不好。如果不想三十岁就变秃头,从现在起,十点就上床睡觉。头发嘛,会养回来的。”
宋诗雅觉得自己也是神经了,居然还真找他问起诊来。
她这三四年熬了太多的夜。
最开始的时候,是熬夜咒骂那个男人,后来是熬夜挣钱。
仅仅三四年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都熬干了一样。身子熬干了,精神也熬干了。
不知道哪天油尽灯枯,没准儿倒下去就起不来。
就像现在,她就觉得很累。
“昨晚没睡好吧?”裴颂的手放在她的头上,微微有些热气传到头皮上,她觉得有点舒服。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不是那种轻易接受陌生人触碰的人,而且这人看起来还很凶。
可是,他刚刚的话,又觉得好暖。
让她想就这样靠着。
“这个把脉也能把出来?”
裴颂笑了笑,“你有黑眼圈,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宋诗雅一脸尴尬,然后伸了个懒腰,借此便推开了裴颂放在她手头上的手。
“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他的话在耳边婉转,听起来满满的蛊惑,眼皮就不争气地开始配合。
她昨晚确实没怎么睡。
这一次如果再不成,她这辈子大概就要孤独终老了。
她实在没有精力再自己去找一个爱人。
她也没法去相信爱情。
因为伤太惨,伤口太深,痛还一直在,她怕了。
她倒不介意自己孤独终老,只是害怕对不起父母。因为谈一场恋爱,给家里遭了那么大的祸,父母这几年老了太多,父母希望她结婚,这点基本的愿意,她得满足。
所以,只要这个男人不打人,她都可以接受。
宋诗雅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她居然看到周逸回来了,抱了好大一束鲜花站在她的家门口,手里还拿了一枚戒指,说要跟她结婚。
她问周逸,你为什么害我?
周逸只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求她原谅。
周逸还说,他现在有钱了,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一生无忧。
她就像是被下了蛊,傻傻地伸手想接那戒指,一个声音突然出现,“你真想看着爸妈都被逼死吗?”
母亲的一声怒吼,让她突然惊醒过来。
连喘了几口粗气,发现自己坐在高铁上,身边的裴颂正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做噩梦了?”
她抓起放在在小桌板上的水,一气灌了几大口,好歹是让心绪平静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那个男人了。
以前的梦里,她总是在四处寻找那个男人,找他还钱,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害自己,也曾在梦里哭骂着:周逸,你会不得好死。
梦,几乎都是相同的。
但今天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见什么了?”裴颂又问。
“没什么。”宋诗雅却在心头骂了自己:宋诗雅,你怎么那么贱,还指望他回来认错娶你,你才是真的有病。
宋诗雅见裴颂一直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擦了一下嘴,以为自己睡着了流口水。
裴颂笑了起来,这么真实又可爱的女人,他从前怎么舍得伤害她。
有些心疼,又有些宠溺,他伸手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只不过,这个动作在宋诗雅看来,就是主人揉小狗的头一样。
她很嫌弃地避开,然后说:“我要去洗把脸。”
裴颂这回倒是没有逗她,起身让她。宋诗雅有点意外,也未多做停留,赶紧往卫生间那边去。
裴颂目送着她离开,一回头,余光却扫到从另一节车厢过来的人,其中一个脸上有痦子的男人,让他顿时觉得血液翻滚。
他出车祸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在车祸现场。
车子翻了几转,他的脑子也被摔得快要裂开。
他能感觉到血在往外流,身上到处都疼。
一个男人朝他走过来,最终蹲在车子旁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他跟这个男人求救,虚弱的声音叫着‘救我’。
那男人一笑,“你很快就不疼了,放心!”
他看着男人远去,然后是那个男人朝车子扔了打燃的火机。
车子爆炸了,眼里最后闪过的是吞噬一切的火焰。
瞬间涌上来的记忆,快要把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给挑得跳起来。
难道说,杀他的计划提前了?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裴颂整个汗毛都立起来,连背脊都有些发凉。
看着那几个人越走越近,裴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今是在车上,这么多人,光天化日之下,就算这些人想杀他,应该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他在紧张之中,那几人经过了他的身旁,并未作停留。
甚至,没有人看他一眼。
不是杀他,那会是杀宋诗雅吗?
他本能地想到了宋诗雅。
既然有人想杀他,那么前世有人想害死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也就不奇怪。
看到那几人往宋诗雅刚刚离开的方向去,裴颂顿时慌了。
既然他重生了,那就意味着很多人和事都可能会变,他赶紧跟着那几人追过去。
卫生间空着,宋诗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几人的脚步很快,他不敢跟太近,怕被对方发现。
跟了几节车厢,才见宋诗雅拿了一瓶饮料迎面走来。
裴颂这时候啥也顾不上,就跟百米冲刺一样,直接扒开前面几人,扑到了宋诗雅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刚刚被他扒开的几人,正欲发火,脸上有痦子那人摇了摇头,挤过他们身边,往前边去。
宋诗雅被这一幕给整懵了。
车厢里的乘客都看着他俩,宋诗雅推了推他,“你先放手,大家都看着。”
裴颂见那几人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心跳好快。
他,也好怕。
宋诗雅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他的脸色有点惨白,像是被什么吓倒了。
“我们......回去再说吧。”
二人站在过道里也不像样子,裴颂也被她这话给拉回神来,牵了她的手,便往他们的那节车厢走。
他是不是太紧张了?
裴颂在心里问自己。
但是,刚刚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各种坏的想法都蜂拥而至。
回到座位上,宋诗雅把刚刚买的水递给裴颂,“没喝过!”
裴颂说了句‘谢谢’,拧开瓶盖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瓶。
“你的脸色不太好,要是不舒服,可以叫随行的医生,他们应该有带一些常备药。”
“不用,我自己就是医生。我没事。”裴颂甩甩头。
刚刚,他太紧张了。
他抓了抓并不长的寸头,低着头说道:“我以为你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