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轰隆隆”的鸣叫声惊醒了梦中的人。
徐蔓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身旁坐着的那个老人身上。
老人身穿一件深蓝色的长衫,衣料虽旧却整洁干净,仿佛经过岁月的洗礼而越发显得庄重。
他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圆帽子,帽沿下露出几缕花白的头发,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
老人的面容十分慈祥,眼角和嘴角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感到无比温暖。他的眼睛里透着睿智的光芒,似乎对世间万物都有着深刻的理解。
徐蔓不禁被这位老人独特的气质所吸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她静静地打量着老人,心中暗自揣测他的身份和经历。
徐蔓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正好躺在老人的对面,睡在一张白色的床铺上。
徐蔓揉了揉眼睛转过身去,然后又慢慢试探性地转过身子来,她发现老人一直看着自己。
徐蔓不由自主地往床沿探出身子,出于直觉她觉得老人是在看着她,而不是发呆之类的,于是很无所顾忌地朝对面的老头眨了眨眼。
可是对面并没有什么反应,徐蔓很是不解觉得老头甚是无趣,缓缓闭上眼睛假装成再次睡着的模样。
徐蔓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就到火车上了,不会是被绑架了吧,可是我有啥好被绑架的……
不知道路叔叔会不会很着急,他那么照顾我,我现在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徐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跑到了火车上,父母长期对她的锻炼也让她能够淡定的看待这一切,胡思乱想还不如好好睡一觉,现在她必须好好靠自己活着。
徐蔓眼睛微微眯着,她也不知道是谁带她上来的,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仔细想想……晚上,自己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后面,后面自己也忘了,也许是那个时候……
徐蔓紧闭着双眼,但是眼珠子却在眼皮底下不安分地转动着,似乎正在做一个很奇怪的梦。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珠停止了转动,小嘴微微张开,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她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从最初的蜷缩姿势变成了四仰八叉的模样,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梦境之中。
这个独立火车包厢,一股淡淡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两侧的深色皮质座椅看上去柔软而富有弹性座椅,中间的木质茶几,虽小巧却精致,上面的古旧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厚重的绒布窗帘垂在一旁,颜色深沉而庄重。轻轻拉上窗帘,瞬间,外界的喧嚣与纷扰被隔绝在外。
角落里的那个小小暖炉,给人一种意外的温暖,徐蔓仿佛置身于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
“都睡了一天一宿了,还没醒?——丫头!”对面传来了一个嘶哑有力的声音。
这句话说的徐蔓心里一惊,看样子确实是在看她,自己跑到火车上和这老头脱不了干系。
徐蔓也不打算接着睡了,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爬了起来,随手擦了一下哈喇子。
她斜靠在床铺旁,双腿盘着,仰视着对面的那个老头,因为被掳走的,所以发丝有些凌乱,耳垂下带着些许凌乱的发丝。
“老头,你认识我?”徐蔓稚嫩的声音傲娇的表情引得老头子笑了笑。
“丫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你一出生我就没见过你,我,你就更没见过了,你个小鬼头……哈哈哈”
“那是不是你把我带到火车上来的?”徐蔓往前坐了坐,直勾勾地盯着老头,仿佛认定是老头做的事情一样。
“这——你倒是说对了……不过你现在是不是饿了”老头子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包好的东西,然后一层一层扒开,留下最后一层,最后递给了徐蔓。
徐蔓被老头这转移话题的话术给折服了,她确实饿了,毕竟都到傍晚了,早午饭都没吃。
徐蔓咽了咽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但还是谨慎地问了问“这是什么?能吃吗?”
其实在路铭斐家的饭菜对她来说也过于奢侈,平常的贱胃也吃不惯,徐蔓看着眼前的食物忽然充满了食欲,眼睛冒出了光。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吗?”老头子把东西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随即又拿出了青团,放在旁边。
“怎么,怕我下毒?”老头子笑笑。
“怕什么,你要杀我,我早就没了,吃就吃,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蔓拿起桌上的东西,一点点扒开“喔,这是盐水鸡。”老头眼见徐蔓口水在嘴里打转,摸了摸徐蔓的头,“赶紧吃吧。”
似乎这只鸡收买了徐蔓,徐蔓拔出一只鸡腿给了老头,“老头,你也吃呗,可好吃了,每次过节的时候我妈妈就会给我带来一只口水鸡,她……”
说到这,徐蔓有点说不出话来了,然后低头大口大口吃起了起了鸡。
老头眼里泛着泪光,看着徐蔓说,“孩子,我是你外公。”
徐蔓嚼鸡腿的动作定格在了那一刻,然后才慢慢抬起头。
这突如其来的认亲时刻,让小徐蔓不明所以然,她掏了掏耳朵,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
“外公?妈妈从来没和我说过,爷爷奶奶我也没有,从小到大我总是一个人……”说着说着,徐蔓就又吃起了鸡,只是头更低了。
徐蔓抓起一块鸡肉,塞入口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鸡肉上。
她一边吃着,一边哭泣着。嘴里的鸡肉混合着泪水的咸味,心中的悲伤却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出口。
每一口咀嚼,都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痛苦;每一滴泪水,都诉说着他的孤独与无助。
过了一会,徐蔓擤了一下鼻涕,抬头看着老头“外公,你要带我去哪?”
这一句外公引得老头子一怔,“丫头这么快就相信我啦!”
徐蔓猛的吸了一口鼻涕笑着说,“老头我啥都没了,你骗我图啥,你别难过,你看我像不像我妈妈,我会替我妈妈好好照顾你的。”
老头笑了笑,“你啊,和你妈妈一样善良勇敢……”
“外公,我相信你,否则你不会对我这么好。这个世界那么危险,谢谢你,外公,还愿意来找我。”
徐蔓眼睛汪汪地,看着对面的人呢。
老头子也不由得有些伤感,招招手让徐蔓过去。“过来,让外公看看你。”
徐蔓放下手里的东西爬下床慢慢走过去,然后一把扑进老人怀里。
那老头原本伸出的手悬停在了半空之中,略微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孩子的头上,动作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
然而,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嫌弃之色,嘴巴微张,用略带埋怨的语气说道:“哎呀呀,小丫头片子,你这一蹭可把我的身上弄得到处都是油渍啦!可不许哭鼻子哦,我这个穷老头子可没那么多钱去买新衣服来换哟......”说着,他还故意皱起眉头,装出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
老头这样说,徐蔓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徐蔓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滚落下来,她抽泣着,身体微微颤抖着,那哭声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哀鸣。她全然不顾形象,任由鼻涕和眼泪肆意流淌,并毫无顾忌地将它们统统擦拭在了老头那件已经略显陈旧的衣服上。
就在这一瞬间,她之前一直强撑着的、假装出来的懂事模样彻底崩塌了,就好像坚固无比的大坝突然间决堤一样,压抑已久的情感犹如汹涌澎湃的洪水,势不可挡地从她心底喷涌而出。
徐蔓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老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丝温暖和依靠。她把头深埋进老头的怀里,似乎想要将自己所经历过的所有委屈和痛苦都一一诉说给他听。
而老头呢,则满眼疼惜地望着怀中这个还显得如此年幼的外孙女。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一股无法言喻的怜爱之情自心头油然而生。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徐蔓的头发,动作缓慢而又充满宠爱,仿佛每一次触摸都是对她心灵创伤的一种抚慰。
老头心里很清楚,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徐蔓一直在拼命地努力,故作坚强地面对着生活中的种种困难和挫折。可是,谁能想到,在她那看似坚韧的外表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承受着远远超出她年龄所能承受的巨大压力和无尽痛苦。
此时此刻,老头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徐蔓能够毫无保留地释放出自己内心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身处何方,永远都会有他这个疼爱她的外公默默地守护在身边。
上海一个宅院里……
李培盛静静地伫立在院子中央,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他右手随意地夹着一支雪茄,那雪茄冒出的缕缕青烟在空中缓缓升腾、盘旋,最终消失在微风之中。
在他身后不远处,笔直地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这个黑人面容刚毅,神情严肃且恭敬有加,仿佛一尊忠诚的卫士。
“孩子送走了吧?”李培盛突然轻声开口询问道,他的语气轻柔得如同拂过湖面的微风,其中隐隐透露出一丝关切与期待之情。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尽管他心中情绪有所波动,但他那张冷峻的面庞却并未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如往常一般沉静如水。
黑人听闻此言,微微颔首,表示回应。他用一口流利且标准的中文回答道:“是的,会长。按照行程推算,这会儿估计已经抵达南京了。”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稳重感。
李培盛听完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神中迅速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忧虑之色。但这丝忧虑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眨眼间,他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神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情感流露从未发生过一般。
随后,只见李培盛抬起左手,朝着黑人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近些。待黑人走到近前时,李培盛将嘴唇凑近黑人的耳畔,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你也辛苦了,去好好吃顿饭吧。另外,帮我把这封信秘密寄到......”
随着他的话语声逐渐降低,到最后甚至变得微不可闻,只有他们二人紧紧地将头凑在一起,附手贴耳,才能够勉强听清后面的内容。待全部交代完毕之后,李培盛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虽然浅淡,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黑人感激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留下李培盛独自站在院子里,继续享受着他的雪茄。
温暖而明亮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那狭小的缝隙,宛如金色的丝线一般倾泻而下,轻轻地洒落在他那张轮廓分明、略显沉思的面庞之上。斑驳的光影跳跃于他高挺的鼻梁与微蹙的眉头之间,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神秘且深邃。
此刻,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正静静地凝视着远方,视线毫无阻碍地越过了院子低矮的围墙,仿佛能够穿越时空的重重迷雾,触及到那遥远而未知的彼岸。
伴随着那位黑人悄然离去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耳畔,原本就显得清幽寂静的院子瞬间变得更加静谧无声。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丝丝缕缕清新宜人的气息。李培盛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口气,让那纯净的空气充盈整个胸腔,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所带来的心旷神怡。
“鸿门……”